農曆六月廿四日,立秋。
祁聿一幹人等橫穿鉞國邊城,一路北上向鄭國出發,為了節省時間,翻山越嶺連夜趕路,爭取在下一個月圓趕到目的地。
不見盡頭的山路崎嶇仿佛延伸至了天邊,伴著“嘎吱嘎吱”的摩擦聲,還有“噠噠”的馬蹄聲。連續幾天四個女人除了一日三餐外都窩在馬車裏,若不是提前準備的了軟墊,估計屁股都要顛出一層繭子。
即便是這樣,一路上也是鶯歌悅耳,三個沒見過世麵的女子就如出籠的小鳥兒,嘰嘰咋咋個不停,淹沒在呼呼大作的北風裏。
立秋有三候。所謂:一候涼風至;二候白露降;三候寒蟬鳴;
不過是兩三日的功夫,這漫山遍野便換了顏色,相比於南方的溫婉柔美,北方的秋來得更加的轟轟烈烈,毫不含糊
“好美啊……”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驚歎了。
泠椛探頭探腦地倚在車窗上,仰麵朝天望著滿天紛飛的樹葉,驚歎萬物繁華落盡的壯麗之景,攤開雙手想要留住落來的葉子。
古笙和鐵梨久居山林,萬物枯榮之景已經見慣不慣,但著鋪天蓋地的落英,還是頭一回見到,倚在另一邊靜靜地望著山野,恬靜如水。
唯有林母坐鎮在馬車當中,閉目養神,是真正閱曆豐富之人。而姚老曾經威風八麵的老前輩,那受得了這些,早就禦著輕功前麵探路去了。至於炑佶這膽小如鼠的家夥,已經竄到九霄雲外了,世麵在它眼裏,除了燒雞還有什麼?
“駕……駕……”
祁聿心事重重地舞著馬鞭,兩道劍眉都快湊在一起了,極目遠處,積雲片片;近處,天色昏沉,漫天的落葉有些鬧心,真恨不能一日千裏。
算算日子已經耽誤了十來天了,連到鄭國都還沒有著落,更別說尋人問藥了。
耿浚一身湛藍色袍子裹身,坐在馬車外假寐,如瀑的墨發半綰起垂於腦後,偶有陣陣強風側耳卷過,將少許黑絲拂至胸前又隨風飛散;他合上雙眸,任秋風如何戲謔,即便送上它那得意之作,隻當它是一場幻夢!不動聲色!
然而,耳邊響起“啪啪”的禦馬聲,不由得聽得心顫,緩緩睜開雙眼,見各式落葉鋪了一身,隨意拾起一片葉子,會聲一笑
“雲天收夏色,木葉動秋聲,縱使將那馬鞭揮斷,也驅不走這秋風,倒不如找個好地兒欣賞此處的美景。”
聽到秋風,祁聿眉頭鎖得更深,不顧耿浚的勸解,又狠揮了幾下馬鞭,疼得馬兒一個勁兒的狂奔,無盡的山路,能趕一裏是一裏,受著秋風拂來的陣陣爽意,沉聲道:“這北風刮得厲害,秋後必然有雨,如是不快些,怕是要困在山裏!”
這無盡的山路,又豈是多揮幾下馬鞭能趕出去的!雨就要來了,走到哪裏又不是困!當真是癡情種子,曾經那個計深慮遠穩操勝算的祁將軍,變得木訥不少!
耿浚沒有多言,嗤笑一聲,捏著葉柄自顧的把玩,這片葉子是袖子下拿出來的,清晰的脈絡上橫斷著一道細紋,那是被擠壓過後生出來的;如此,才又幾絲生得頹敗之意。
撚起袍角輕輕一撣,和著眾多落葉一起覆地,數日之後,無論光鮮,亦或殘缺,都將化作一攤死物。
立秋剛過,果然就下去雨來,這場雨也算拖得久了,直至第二日傍晚才落起。
豆大的雨點和著風,劈裏啪啦的打在馬車上,時而一個閃電驚雷將馬車照得亮堂。
七個人一同擠在馬車裏,又潮濕又悶熱,困窘至極。馬車內烏漆墨黑的什麼也看清,唯有偶爾一道閃電劈下,才分得清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