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互攙扶,如此行了良久。待夜幕降臨時,方才找到歇息之地。隻見一座廟宇傍山而建,隻是蛛網遍布,破舊不堪,書有“大仲寺”的牌匾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要掉落一般,顯然是荒廢已久。俞歸凡見有落腳之處,自然欣喜萬分,忙將小蚺攙扶進去。隻見他臉色蒼白,嘴角血跡斑斑,不由的心頭一陣愧疚。好歹他武學不濟,醫藥方麵卻大有造化,隻需細瞧一陣,便知該如何下藥。在破廟裏尋了些幹草,拾掇一番,將小蚺安置妥當,這才出門去了。
不出片刻,隻見他麵色欣喜,腳下如飛,竟是尋到不少要緊草藥。黑夜裏,一道身影由小及大,眨眼見,便進了破廟裏麵。小蚺眯了一會,隱隱中聽見一陣“汩汩”聲響。雙眸微開,張眼望去,隻開見俞歸凡背對自己,肩肘不停的晃動,一道水氣嫋嫋卷入空中。一股濃濃的草藥香味撲鼻而入,小蚺心中一陣感動。雙手撐地,便要起身上去幫忙。熟料身子尚未撐起,隻覺五髒六腑像是被人用刀子攪動一般,疼痛的厲害。小蚺眉目皺起,不由的叫出聲來。
俞歸凡聽見叫聲,心中咯噔一下,忙側目望去。隻見小蚺麵皮蒼白如紙,十指微微打顫,仍在奮力爬起,不禁佯怒叫道:“你有傷在身,誰要你逞強幫手?”,小蚺搖頭道:“哪有公子伺候跟班的,這些粗活自然該由小蚺來做”他話音剛落,雙掌複又用力,隻見雙臂顫顫悠悠,麵皮忽白忽紅,仿佛全身的力氣便要在刹那間全數爆發一般。
俞歸凡劍眉一揚,雙眸間似有無數箭矢射出,鼻息間重重一哼,冷聲道,“你再敢動彈一下,傷好以後自便滾回島去,再不要跟著我了”一句話說完,便轉過頭去,手中木棍倏然搗入藥罐。隻聽哢嚓一聲,竟是斷成兩截,一段仍在手上,另一截卻已落入罐中。小蚺聽他說出如此狠話,心中驚恐之餘亦然感動,腦海中不由念起多年來二人的點點滴滴。想著想著,眼角微微發潮,淚花兒在眼眶中悠悠轉動,險些奪眶而出。
過不多時,藥已煎好。小蚺服過湯藥,二人又食了些幹糧。隻見小蚺困意綿綿,竟然就地睡去。俞歸凡長歎一聲,輕輕踱出廟外。尋了塊石板坐下,望著天上的星辰,想起方才處境,心中不由尋思:“當初要是不與爹唱反調,怕也不會出現如今的局麵。小蚺自不會因此受傷,自己更不會欠那丫頭人情”念著念著,便要舉手給自己兩大巴掌,打醒那個自以為是的自己。右手剛舉到半空,方下落下,忽聽一人格格笑道:“這便要尋死?也不先問問我這恩人是否答應。”
俞歸凡尋聲望去,隻見不遠處一棵環抱大樹上坐著個姑娘,那少女雙腿一蕩一蕩,不時發出格格笑聲。此時夜幕已下,二人又相隔數丈,竟讓人看不清那少女模樣,但瞧她身形語氣,俞歸凡便已猜到七八,心頭不由生疑,“這丫頭怎麼會在這裏,難不成一直在悄悄跟著我?哼,她雖有恩於我,我卻也要問個明白才是”他心中如此思量,嘴上便隨口問道,“你怎麼在這?”原來那樹上少女正是自稱“天下第一美人”的曜奴兒,隻是她頭上原本的鬥笠麵紗卻不知哪裏去了。
曜奴兒冷哼一聲,身子一躍而下,走了過來,皺鼻道:“自然是來找你還債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難不成你要賴賬?”俞歸凡打了個哈哈道:“欠債還錢,自然天經地義,姑娘是要錢麼?好的很,我這便全都給你。”他話音剛落,袖袍倏然一動,一個秀錦錢袋如電飛出。曜奴兒待那錢袋逼近,長鞭倏然抽出,隻聽一聲脆響,錢袋破而銀兩飛,月光灑下,折射出點點光亮。曜奴兒呸了一聲,冷道,“你這公子哥就值這些錢麼?怕是一頭牛羊也不止這個數。”說話時,玉足輕移,朝俞歸凡走去。
俞歸凡心中暗惱,見她走來,身子驀然站起,苦笑道,“你既然說欠債還錢。想必我既是欠命,該當是給姑娘用命抵償了。那也好說,所謂‘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俞歸凡既然命中有此一劫,這百斤身子便由你處置便是”他話剛說完,脖子倏然伸直,一副聽候發落樣兒。曜奴兒喔了一聲,雙目中一絲驚訝閃過。伸手撣了撣身下石板灰塵,坐了下去,嬉笑道:“我要你小命幹嘛,又不能下飯,亦不能下酒,平白髒了姑奶奶的手。這等虧本買賣,你卻是想都別想,姑奶奶是不會答應的”。俞歸凡奇道,“那你來幹嘛?”說話時,目光下沉,冷不丁瞧了曜奴兒一眼。隻見眉彎嘴小,麵皮白嫩,芊細的身段在翠綠小襖的勾勒下凸凹有致,腰際間還係了根紅色的絲絛,一時間竟有些癡了。他雖久居孤島,但也不是美醜不分,這一眼瞧來,不由驚若天人,心中驚道:“這中原的女子都生的這般俊俏麼,怎麼像是從畫上走下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