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朝正星曆三年。

這場大雪下了七日有餘,整個黎城都變成了白色,街道上少有人影,晌午時分,晴茶肆的門簾被人挑起,斜灌進一地風雪。

晴茶肆已經許久不做生意了,自江湖動亂以來,這茶肆已有數月無人光顧了。老板娘也不想迎客,保不齊招惹了哪派的修靈人,便小命不保了。所以今日突然有人登門,她還有些心慌,小心翼翼地從內堂裏走出來,卻沒見到客人,隻有那門簾還開著口,白色的寒霧呼呼吹著。老板娘走過去掩簾,望見那一地鮮血之後,瞬間腿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趕緊叫小二過來。

死在晴茶肆門口地那個人,看穿戴也是江湖名門的弟子,但死相卻十分淒慘,從腰向下不知被誰砍斷,隻單單留有上身,那一襲青衫也早已被鮮血染紅,黑色的蛆蟲從下擺處成群湧出,鑽入雪裏被凍得僵硬。

這幾個月街上死屍不少,但死成這樣的,卻十分少見,店小二跑出來看見這場麵也十分害怕。硬著頭皮走過去收屍,手剛搭上那屍體,就聽嘭的一聲,不知道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下來,砸在晴茶肆的門口。揉揉眼睛看清了,竟是那具屍體的下半身。斷裂處也掛著無數黑色的蛆蟲,一股腦的朝著簾子方向爬過來,然後被白雪淹沒,動彈不得。店小二趕忙將手收回來,坐在地上向後稍,直到貼著牆麵無路可退。

黎城上空一聲鳥鳴,巨大的紅色靈鳥在飄雪之中打了個旋,坐在鳥背上的少年推了推臉上的麵具,朝著那屍體拋落的方向輕蔑一笑,“女人果真是心腸歹毒。”

那紅鳥飛進靈山深處,屍橫遍野的靈山深處。

少年側身從鳥背上躍下,七八個弟子迎上來,連連叫著大人。少年不理,徑直走進大殿,旋動暗門,踏步走進地牢,將眾弟子與一身寒氣都擋在暗門之外。

“他滴水未進粒米未沾,已有三天了。”一個女子穿著藍色羅袍,背對著那少年幽幽道。少年走過去同那女子並肩而立,一同望向鎖在牢裏的那個人。

那人被鐵鏈鎖住手腳,燥亂的頭發垂在前麵,遮住那張麵目全非的臉。身上的血跡早已結痂,疤痕也辨認不出新舊,他那衣服也如同被烈火烤過一般,布滿燒焦的褶皺。

“不能讓他死。”少年雙唇微微張合,吐出的字眼也不帶溫度。

那女子輕笑一聲,顯然是對這少年的語氣很不滿意。“我自然知道。”

二人不再說話,隻聽見外麵刀劍相擊之音愈發響烈,打開門走出去,見到的便是滿地殘肢,外邊風雪更大,大片的血液噴灑於地,紅白相殷竟十分妖冶好看。

眾弟子手持寶劍整齊的向同一個方向跑去,一圈圈圍上去,裏圈有鮮血噴濺出來,還時不時有斷臂或者手腳被人拋出來。不多時,便沒人再敢往上湧了,全都退後數步,閃出一條道路,少年同那女子便清楚的看見了半跪在人群中央,是一個披著白袍的少女。那少女麵色蒼白,嘴角還掛著血漬,滿頭黑發用紅色錦帶束在腦後,在烈烈風中緩緩飄蕩。她那白袍已經被鮮血沾染,如同開滿了灼灼桃花,煞是養眼。

“把人交出來。”那少女一字一頓,捏緊手裏的長鞭,眼神裏盛滿了狠絕。

少年的嘴角再次挑起微笑“憑什麼?”

少女緩緩站起身子,將手中的鞭子灌入靈力,然後朝身側一揮,勾過來一位唇紅齒白,模樣清秀的弟子,擒在懷裏。那弟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少女握著腦袋用力一搓,七竅流血癱死在地。少女再一揮鞭,將眼前的屍體甩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