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而精致的陵墓裏一片的幽靜陰冷,碩大的夜明珠散發出幽幽的光點亮一室黑暗。空中彌漫著濃重的鬆香氣息卻仍擋不住飄散在每個角落的淡淡的腐爛味道。沒有白晝,沒有黑夜,連時間都好似靜止了。
陵墓的正中間擺放著一副極大地棺槨,四周是整齊精致的陪葬品,價值連城的金銀玉器,千金難求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的首飾名畫,以及一百零三具排列有序的殉葬棺木。
陰森,冰冷,幽深,一切都是靜的,連空氣都是凝滯的。
緩緩的,寂靜的陵墓裏有了一絲聲響,中間那副巨大的棺槨一點點的被推開,一隻染了蔻丹的手伸了出來,鮮紅的指甲將本就纖細蒼白皙的手襯得更加瘦骨如柴。
棺槨裏,一個身穿大紅嫁衣的女子坐了起來,那顏色慘紅慘紅的,仿佛是鮮血染成的一般,帶著深入骨髓的淒冷,陰森。
女子慢慢伸出雙手顫顫的摸向脖頸一點一點摩挲。
死了麼……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死了,冰冷的鍘刀砍在脖子上的痛楚,看著親人在自己麵前一個一個含冤慘死的撕心裂肺,看著最好的朋友背叛自己的恨意,痛!痛!痛!
她耳邊不斷回響著南佳毓怨毒的聲音:
“沈穆言手握兵權功高震主,你以為陛下為什麼會許你太子妃之位?”
“陛下一直忌憚那十萬沈家軍,早有意除去沈家,太子殿下和我不過是遂了陛下的心意罷了!”
“通敵叛國啊!沈長歡,沈穆言再怎麼勞苦功高也隻會遺臭萬年了!”
“沈長歡,你早該死了!如果不是你盛京第一才女的花名該是我的!如果不是你,太子妃的頭銜也該是我的!”
“沈長歡,你該死!”
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
父親,母親,哥哥,姑姑,叔叔,奶娘,福伯……
還有十萬被虐殺的沈家軍!
陛下,太子,南佳毓……
你們該死!
沈長歡閉緊雙眼低下頭緊緊捂著胸口隻覺得自己被一團火焰燃燒,無邊的痛楚,不甘與恨意緊緊包圍著她……
半晌,沈長歡緩緩睜開雙眼,卻在觸及這身大紅色的嫁衣時怔住。
她並未嫁人,即便曾有未婚夫也不可能……
沈家已經滿門抄斬,還有誰會為她安葬?
她望向周圍,奢華的擺設陪葬,冰冷的石壁上雕滿了梵文,券頂是大片大片的祥雲繚繞,正對著棺槨的石門上雕刻的是地藏菩薩。
這裏是皇陵!
沈長歡震驚的盯著右側那麵巨大的琉璃銅鏡中的自己,枯瘦蒼白的臉,殷紅如血的朱唇,和自己的模樣相去甚遠。頭戴九翬四鳳的鳳冠,肩披金繡雲霞翟紋的披帛,一身紅衣以及那雙幽深冰冷又帶著怨毒的雙眼宛若地獄而來索命的厲鬼。
沈長歡吐出壓在舌下的玉晗,緊緊握在手中。
皇妃的服飾,皇後的禮製。
西夏的陵墓,華國的陪葬品。
沈長歡記得,十天前華國的貞嘉公主在和親途中橫死,西夏為了兩國邦交以皇後之禮厚葬。
“咳咳!”沈長歡咳了起來。陵墓常年陰冷潮濕,再加上一室殉葬腐爛的屍體,對這副身子本來也不怎麼好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
沈長歡看著鏡中的如鬼魅一般的人,如今……便是貞嘉了麼……
“咳咳——”嘴角有一絲鮮紅的血色溢出,像是開在地獄的一朵妖豔的索命紅花。
這幅身子還真的不是……一般的不好呢……
不過……沒關係,隻要還活著……隻要活著……
“嗬嗬嗬嗬——”沈長歡低低的笑了起來,淒冷陰涼的聲音在空曠的墓室裏久久回響,讓人不由得在心裏顫栗。
天不亡我!
天不亡沈家!
沈長歡還活著,沈家還沒有死絕……。
隻要我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