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長水闊知何處(二)(1 / 3)

楚城在幾千年前非常輝煌。那裏曾經土地肥沃,人稠物穰,交通便利,百姓和樂,社會風氣淳厚樸實,是整個塞州最和諧,富饒和繁華的城市。楚城是古塞朝丞相楚懷寒的封地,他不僅把那裏治理地井井有條,還頒布了許多有利於人民的政令,幾乎實現了古來今往所有政治家夢寐以求的“大同社會”。他還發明了許多器械,大大提高了社會農業手工業的生產力。那時的古塞朝,應明月將軍禦敵於外,楚懷寒丞相安邦於內,進入了一個巔峰。而楚懷寒在百姓心中如同神一般存在,被奉為“寒神”。

在老塞皇駕崩之後,新塞皇繼位,新塞皇心高氣傲,紈絝成性,不會容忍這樣一個功高蓋主的臣子存在,遂想在一場酒宴上秘密除掉楚懷寒。而暗殺的消息被一個侍女走漏給楚懷寒。楚懷寒知道之後決定先下手為強,新塞皇的淫傲無能,他一清二楚,若繼續這樣下去,隻怕他辛苦構建的美好世界會被灰飛煙滅。再加上自身原本的野心和百姓的擁戴,於是決定弑君奪權自立為皇。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當他殺了塞皇,清除異黨時,在塞外出征的應明月將軍連夜趕回皇都。當她看到死去的將士,和陷入權力深淵的楚懷寒時,她做不到用劍指向心愛之人,也做不到背叛自己的國家,隻能毅然選擇自刎而亡。楚懷寒沒有料到事情會這樣,看著摯愛的逝去,他入魔黑化,一人持著沾有應將軍鮮血的劍血洗了整個古塞朝的皇室。

最後,為了讓族人存活下來,古塞朝皇室的一宗室女子將斷情水鑄成的斷情簪插入發間——她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卻從此再無七情六欲。但即使再強大,她的力量也隻能將寒神的魂魄封印在瀾湖之底的封印石中,並且要用心血之力不斷加固封印,才能防止封印被衝破。而當心血之力耗盡的時候,隻有尋找合適的繼承女子,將斷情簪再次插入繼承女子的發間,才能繼續封印寒神。於是便有了塞女製度的傳承。

但自此古塞朝的政權土崩瓦解,古塞朝的兩大貴族便以瀾湖為界,自行劃分國土,於是形成了南塞,北塞兩個對峙政權。因為有兩個政權的產生,所以降皇之尊位為王。而北塞境內的楚城,因寒神被封印,一夜之間萬木枯萎,百花凋零,風沙狂舞,楚城瞬間湮滅為荒城。

剛開始,有人好奇,步入楚城,但從此再也沒出來過。就這樣楚城便成了人們心中的詛咒之城,千年來,無人敢涉足。

故事講完後,若月自己都覺得挺好笑。無人涉足?有去無回?自己和母親以前不一直在楚城深處的一片綠洲生活得好好的嗎?自己來來回回出入楚城多少次,半點事都沒有。還有閑鶴山的人,都在裏頭修建了一個聚集地秘密會所,還設置了一大堆機關,都害她差點死在裏頭呢。

然而其他人聽到卻大驚失色。過去隻知道楚城是不可進出的禁地,卻不想是這麼可怕的存在。芍藥一下子竟被嚇蒙了:顫顫地道:“殿……殿下,這裏是詛……詛咒之城,為何我們要走往這走,這不是……不是等死嗎?”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若寒,若寒隻是很淡漠地將唇角上揚,道:“千年過去了,楚城的詛咒早已大大削弱,隻要是法力高強和擁有南北塞王室血統的人,都可毫發無傷地進出楚城,根本不必擔心。你們同著吧本宮和郡主,也可平安無事。況且我們若不往楚城走——”若寒的目光望向遠方,“怕是此時早已被刺客劫住了吧。”

“刺客?!”幾個人同時忍不住驚叫出聲。隻有若月一副好像洞悉一切的樣子,看著若寒意味深長地道:“沒有哪個刺客會想到我們會往死亡之域的方向走吧——殿下想得可真周到。往楚城走,既可以縮短路程,又可以迷惑刺客,可謂一箭雙雕。”

若寒又隻是笑笑不說話。看著周圍人驚魂未定的模樣,歎了一口氣道:“現在什麼危險都沒有了,無需緊張,本宮想聽聽你們對這個故事有什麼看法。”若寒邊說邊坐下,就坐在若月的身後。

鐵血繼續駕著馬:“看法嘛——隻能說那時一段很悲劇的愛情。”

芍藥接著說:“如果我是明月將軍,我才不會自刎呢。自己心上人成了皇帝,那她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從此就不用天天打戰出征,還可以享受富貴榮寵,多好啊!我真不懂明月將軍。”

青蘿又道:“我所想的,是寒神對應將軍的一片情癡,竟願墮化為魔。一個女子能讓一個男子癡心至此,已經很幸福了。隻是可惜才子佳人,卻是這樣悲涼的結局。”

另外兩名侍衛也各抒己見,都覺得應將軍不該自殺。如果當初選擇的是把劍放下,也許不會造成兩人的悲劇。又或許……還能收獲幸福……

若月聽著他們的見解,隻覺得胸口莫名地發燙,莫名的難受,莫名的心傷。當大家都看向她時,她隻是凝視著空中的皓月:“我想,我能理解明月將軍吧。忠義與愛情於她而言是無法抉擇的。應家世代忠良,應將軍不能讓家族的聲望敗在自己身上,但她更無法將劍指向愛人。所以……她唯一的選擇就是把劍刺向自己……這也是最好的選擇了。”

眾人聽罷,隻是點頭。千年過去了,愛恨情仇皆是前塵往事,孰是孰非,已經不重要了。與其陷入那段淒美的故事中,不如抬頭望眼,想想之後坎坷凶險的路該怎麼走。

風沙狂舞著襲來,卻在臨近馬車之時,四散而開,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嘖嘖稱奇。這便是擁有南北塞最高貴血統的力量,令天地為之折服,自然為之屈膝。楚城的荒蕪源於寒神的墮化,當他重新遇見他生命中最燦爛的陽光時,便是荒漠的遍地花開日。

“咻——”的一聲,一支長箭呼嘯著撕開寂靜的夜,猛烈剛勁,帶著熊熊燃燒的怒意。正中靶心的聲音,如瞬間的雷鳴,驚起了一群棲息在屋簷上的鳥雀,啼叫著驚慌地撲棱著翅膀逃離。

一個女子緩步走出,費了好大勁才拔出深射中靶心的劍。玉手細細撫過尖銳的箭頭,再看向被射出深孔的箭靶,微笑地將箭捧著遞給射箭的少年:“少主好箭法!天下怕是無人能及。”那笑盛開在黑夜裏,妖冶迷人,射人魂魄,似迅速生長的藤蔓,能將人緊緊纏住。那流動嫵媚的雙眸,能讓人深深地沉淪,難以自持。

但少年隻是接過箭,看也沒看那個女子一眼。他雙手握箭,用力地將箭拗斷,猛地扔在地上。

“箭法再好又有何用,隻能在這對著箭靶練習。”少年仰視蒼穹,張開雙臂,夜風將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我納蘭繁峰想要的,是在遼闊的草原上揚鞭策馬,一展宏誌!而不是整日在此裝翩翩公子!”

少年的眸中迸出狠厲之色,緊握的雙拳,青筋凸起。終有一日,他會回到那片草原的!他會成為那裏唯一的王!

女子微微頷首,她自然知道少年心中所念。“離雨知道,少主的蟄伏,是為了將來施展雄才偉略。我們隻需要靜靜等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