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江小鎮的鎮口有一棵鬱鬱蔥蔥的常青樹,樹的枝葉永遠是向陽的,陽光射在綠葉簇密密的縫隙間,在地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這是一棵古老的樹,鎮裏的老者們都說自打小時候就看見這棵樹了,而且這似乎是一棵有些怪異的樹,所有人都知道它是一棵活了很久的樹,但沒有一個人知道它背後的故事。
原來在鎮口還有一棵常青樹,總有一群孩子在樹下圍繞著嬉戲打鬧。
“沅罹,我的書!我的書!快把書還給我。”樹下響起了一個女孩稚嫩的童音。
“不給,我就不給。你去你爹那兒告狀啊!就知道你不敢,膽小鬼!”男孩說道。話畢,男孩又得意地朝女孩揮了揮從她手中搶走的書。女孩急喘著粗氣緊緊地追在那個男孩後麵。
男孩一邊跑一邊大笑。“哈哈哈,你總是追不到我的!”男孩繼續向前跑著,邊跑邊向女孩擠眉弄眼做出奇怪的鬼臉。
咚——“嗚嗚嗚嗚”女孩摔倒了,傻傻地趴在地上。她低聲地啜泣起來。
“好啦,還給你。不要哭了。”男孩終於停了下來,看了看地上的女孩。男孩滿臉都是粉紅的羞澀仿佛才知道剛剛他犯下了什麼彌天大錯。
“嗚嗚嗚。”女孩還在不知所措地哭泣著。
“都叫你不要哭了。”男孩著急地走過來,抓住女孩的手臂,然後拉起地上的女孩。他拍了拍女孩滿是塵埃的裙子,又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細心地安慰著她。女孩慢慢停止了哭泣,抬頭用淚汪汪的眼睛望向他。
“走,帶你去吃小糖人兒。”男孩牽起女孩的手,兩個小小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小鎮高高矮矮、錯落有致的群樓中。
後來,兩個孩子長大了。女孩閑靜少言,像個小家碧玉;男孩雖然高大了不少,劍眉間隱隱透出一股英氣,卻還是像小時候一樣,老愛捉弄那個女孩。就像所有的故事一樣,他喜歡上了她,她也喜歡上了他。他們還是像原來一樣常常一起玩耍,女孩在常青樹下撫琴奏樂,男孩也悠然地隨著悠悠的琴聲舞劍。就像這小鎮一樣他們的生活過得倒也是自在、悠閑。
當然,不是所有的快樂和安寧都是可以永存的。國家發生了戰爭,禦史到這個寧靜的小鎮招募兵馬。她看出了他的迫切。那樣好似新生的太陽般、有著希望和光明的、充滿了力和熱血的眸子。他似乎在渴望著什麼。她看見他額角的汗珠和緊握的拳頭,還有因為太過用力而捏白的關節。他為何如此激動,那是因為他一直夢想用參軍來好好報答這片美麗的國土,如今終於有了機會,那個遙遠的東西終於可以不再是夢想,隻是……
黃昏,禦史軍隊離開。他都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她察覺到了他的不對,便問:“你想去參軍嗎?”
他低頭沉默,餘暉撒在他臉上,鋪上了一層明媚的金色。他以往紈絝的臉上蒙上了一層解不開的陰霾。
“要是你想要做什麼就盡管去做吧,不要有束縛。不用擔心我,沒了你和爹,我一樣可以照顧好我自己,我也相信你一定能當上最英勇的將軍。去吧,不管你會不會回來,我就在這棵常青樹下等你。”她慢慢地轉過身去。
“那你一定要等我,我回來就娶你為妻。一定要等我回來。”他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眼神堅定地望著她,似乎已在心中做好決定。他用力地抱緊她,續而騎上馬去追不久前離開的禦史軍隊。
不用多說什麼,他懂她,他知道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孩,不用自己操多少心,但還是放不下她。他怕她還像小時候一樣膽小,被人欺負,她隻能被他一個人欺負的;他怕如若他有異,她會沒了最後的執念。但是去參軍是不容推脫的,這是他的夢想,也是他的使命。就好像每個人一出生就有名字一樣,這是他命中注定要去完成的,所以他必須堅強地背負起來。
她也懂他,他有他的雄心壯誌,他有他的宏偉藍圖,她決不能成為他的累贅,即使她知道她會非常想他,但她仍要成全他的夢想。
既然都懂,那就也不必多說什麼。她在那裏站了很久,直到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前方的樹林盡頭。那天,他沒有看到自從她轉過身的那一刻,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然後悲傷逆流成河。
自從那人走後,那個她深感空洞、難過的夜晚之後,每個日出和日落她都會在鎮口的常青樹下等著他。等著他的歸來或是別人從外麵帶來他的消息。她知道他不會那麼快回來,是一份執念才讓她如此等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