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月色泛出了一絲令人生畏的暗黑,將血色沉澱的更為幽邃。
大約一個時辰過去了……
世顏自己在草叢中胡亂摸索著,連自己到了哪裏也不知道,但他卻還沒有見到過寒淩的蹤影,心中又慌又亂,汗流浹背,身上的衣物也已濕了一大半。
突然,世顏身旁的草叢一陣抖動,世顏急忙衝上去撥開草叢,欣狂地叫道:“淩兒,是你麼?不用怕,爹爹這就去找你。”此時,一個黑影從草叢中衝了出來,撲倒在地上,轉身指著後方驚恐地叫道:“妖,妖,妖怪啊!妖怪,妖怪啊……”
世顏定睛一看,這人竟是村中的史文恭,披頭散發,衣衫襤褸,世顏可不曾見過如此狼狽的史文恭,雖然史文恭曾對自己施以惡言,但世顏還是上去將他扶了起來,問道:“史先生,發生什麼事了?有話慢慢說,你怎麼會離開了村子,還弄得這麼狼狽?另外,你有見到過小女寒淩了麼?”
說到寒淩,世顏不免顯出了些焦急,但一聽到寒淩,史文恭立刻看向世顏,突然大怒,拽起世顏的衣襟,咬牙切齒的狠叫道:“你~是你!是你那妖孽女兒,她把全村的人都殺了,殺了我的小文,殺了我的爹娘,我的妻子,嗬嗬,她把他們都殺了,嗬嗬,哈哈哈……”史文恭開始古怪的笑了起來,笑聲讓世顏聽的內心發寒。
突然,史文恭猛地將雙眼睜大,死死地盯著世顏,“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呃!”史文恭都話猛地卡住了,隻見他緩緩地低下了頭,隨著他的視線轉移,世顏看到了他胸膛處貫穿而出的一隻小手,緊攢著一顆血淋淋的心,一顆還在砰動著的心。隻見小手向後猛地一抽,史文恭隨之倒地,背上多出了一個空蕩蕩的窟窿,不斷流出的鮮血將草地染紅。
伴隨著史文恭的倒地,一個幼小的身影出現在世顏麵前,是寒淩!
寒淩手握史文恭的心髒,緩緩地放到嘴邊,相當貪婪地舔了幾口,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隨即小手用力一握,赤紅的心髒立刻化為血漿向四周飛濺,並濺到了世顏身上。
月色變得更加深沉,血紅的月光顯得猙獰,猶如凝固的血漿一樣。
世顏不由地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頓時虛脫無力,癱倒在地上,麵色慘白,四周濃鬱的血腥味讓他感到泛嘔,他想瘋狂的尖叫,奪路而逃;他想直接抓起身邊的石子來擲向眼前的妖怪,用盡全身氣力來吼叫;如果可以,他更想直接將眼前的妖怪給直接了斷,但在他眼前的是寒淩,是他的女兒,他答應過要永遠陪在他身邊,雖然很害怕,雖然內心被恐懼所充斥,但世顏還是極力地壓製住了內心的瘋狂,帶著顫抖和驚恐,吞吞吐吐地叫道:“淩,淩兒,你,你,怎麼了,我是,爹,爹爹啊……”
隻見寒淩雙眼泛出血色紅光,妖煞逼人,發絲淩亂不堪,滿身血汙,身體四周覆蓋著一層黑色迷霧,默默地站在那裏,看著世顏,似乎是在享受著世顏的恐懼。
眼前的寒淩雖和世顏心中的寒淩判若兩人,但她還是寒淩,在世顏心中,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她始終都還是那個長不大的小丫頭。
見寒淩沒有任何反應,世顏緩緩地向前移了下,顫抖地將手伸到寒淩麵前,順著寒淩臉頰的弧度撫摸著,世顏驚顫地咽了一口口水,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氣,冷抽道:“淩兒,不要怕,有爹爹在。”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點滴流失的分秒對與世顏來說,可是相當的漫長,世顏第一次感到時間是如此經得起耗費,而寒淩依舊靜靜地站著,猙獰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可世顏已經明顯感覺的自己心跳速度的加快,就像要破膛而出一樣。
短短數秒的時間,就已讓世顏全身被冷汗浸濕,看著寒淩沒有任何反應,世顏猛地撲了上去抱住寒淩,驚恐而又歇斯底裏的大吼,呐喊道:“快醒醒啊!淩兒!爹爹在這兒,快醒醒,快醒醒啊!快!”伴隨著滿手血汙的小手在背後的出現,世顏的聲音戛然而止。
沾染鮮血的小手又抽了回去,世顏雙目一瞋,嘴角處泛出殷紅的血沫,額間頓時冒出大量冷汗,他還沒有死,但死亡的痛苦卻令他幾欲昏厥,他強忍住了身上的痛楚,並按耐住了心中的恐懼,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他還有所牽掛:婉兒,當初我沒有保護好你,而如今,我就連保護淩兒也做不到,我好恨,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無法守住與你的約定……至少,盡我最後的力量,讓淩兒清醒過來。
“淩,淩兒!快醒醒,快醒醒啊!不,不要怕,爹,爹爹在這裏!”世顏用盡全身氣力喊出了這幾個字,被淚水充溢的眼睛中不再有任何的畏懼,滴滴清淚劃過臉頰,滴落在寒淩的身上,猶如一縷華光,滌蕩了寒淩內心深處的黑暗,淨化了紅月的血煞。
月色的血光消散了,烏雲也散開了,纏繞著寒淩的黑色迷霧也逐漸褪去,泛紅的雙眸也變的清澈。
恢複了神誌的寒淩,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世顏背後大片的血跡,“爹!爹爹!”寒淩立刻大叫起來,將倒在自己身上的世顏扶起,再次看到世顏胸膛那猙獰的血洞,寒淩不由地驚慌起來,“爹爹,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爹爹你怎麼會流那麼多的血,爹爹,爹爹……”
看著越來越驚慌且不知所措的寒淩,世顏顫抖地伸出右手,而這看似簡單的一個動作,對於奄奄一息的世顏來說,真可謂是難於登天。
手落在了寒淩的臉頰上,世顏虛弱無力地低吟著:“不要怕,淩兒,爹爹沒事,爹爹……咳、咳、咳!咳、咳、咳!”世顏忽然吐出了幾口鮮血,這讓原已驚慌的寒淩更為感到驚恐,“爹爹,爹爹,爹爹不要離開淩兒,不要離開淩兒,淩兒以後都聽爹爹的話,爹爹不要,不要離開淩兒……”寒淩抓住了世顏正在滑落的右手,失聲大哭起來。
聽著寒淩的哭聲,世顏不禁為自己的無能而感到悔恨,他知道自己即將死去,對他來說,死並沒有什麼大不了,隻是,他唯一不能放下的就是寒淩,一個六歲的女孩,如果沒有親人在身邊照顧,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淩兒,別哭,哭多了就不好看了。”或許是強大求生念頭讓世顏暫時延遲了死亡的到來,但世顏還是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寒淩一聽到世顏的語氣平和了些,立刻停止了哭泣,看著世顏,“淩兒,聽爹爹話,以後要學,學會照顧自己,多學些,咳咳!學些女兒家的,禮數……咳,咳,咳……莫要與男子打鬧,要矜持,要……咳!咳!咳……”在一陣猛烈的咳血後,世顏知道自己已經氣竭力盡了,但他仍沒有放棄,仍死死地提起最後一口氣,“爹爹累了,先休息下,淩兒,不……哭……”聲音逐漸變得弱小,伴隨這世顏右手的滑落,寒淩再也聽不到世顏的聲音了……
寒淩雖然沒有哭出來,但豆粒大的淚珠卻不斷從臉頰滑落,她強忍著,她極力讓自己不哭出來,因為,世顏叫她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