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十一,不知從何時起,我的名字被十一這單薄無良的數字所取代,我不迷戀數字,事實上,讓我迷戀的東西少得貧瘠。有些,自知唾手可得,所以不去迷戀,有些,竭盡所能亦虛無縹緲,所以不去奢望。
我知道這世界詭異多變,前一秒和平盛世轉瞬便可殘垣斷壁,也知道世事無常,訣別無常,重拾無常,誕生無常,相聚無常,離散無常,成往壞空,起承轉合皆是無常。所以我拚命想抓住某些轉瞬即逝或者從不存在的東西,竭盡全力掙紮在這操蛋生活裏,痛苦、困頓,力不從心看著自己如何變得麻木不仁,無力阻止。
電腦仍二十四小時運作著,MSN、□□上人滿為患,一些人在忙碌,一些人在離開,一些人在脫機,一些人已經幾個月沒有上線過一次。閑極無聊的時候,我會打開聊天工具加冕,欣賞這裏麵人們的一些簽名,那些光怪陸離的簽名讓人意識到,在一台台電腦的那端,有著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們中很少有人快樂,簽名內容總是彌漫著讓人感到焦灼鬱悶的情緒,如同列隊走在擁擠的街道上,每個人手裏都舉著一個號碼牌,上麵寫著兩個相同的字,孤獨。
似乎大家都很忙碌,說一句話都成了奢侈,明明在線,卻都喜歡顯示為離開狀態,對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發來的問候耳充不聞。這幾乎成了一種墨跡,沒有人想從網絡上得到什麼,工作,機會,友情,這些通通都是次要的,也許,我們在網絡裏,隻是為了找到一種在人群中的感覺,城市很大,我們卻很孤獨,我們選擇在MSN、□□上,隻為了證實自己的存在,證實自己還活在人群中間,不至於被人遺忘。也許正因為如此,每次斷線之後,大家才莫名其妙有恐慌的感覺,集體登陸後的上線提示從右下角一直頂到了電腦屏幕的頂端,那種爭先恐後,讓人心酸。
而我不過是屏幕前又一張冷漠的臉,隱匿在論壇裏,聊天群裏,看著南腔北調的各路人馬嬉笑怒罵,看內些鬱鬱不得誌的平凡人囂張成性肆無忌憚,看內些空虛寂寞冷的男人女人們公然曖昧,更多的是看別人蓬勃的憤怒亦或無病□□。然後繼續等待另一個灰色頭像瞬間點亮,等待或許是我唯一擁有的美德,對於一個束手無策的人,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無休無止,沒有人天生擅長等待,就如沒有人喜歡不明所以的傷害,如岩石丟棄在荒蠻路途中被日深年久磨平所有的棱角與淩厲,成為微小而平坦的細碎流砂,擁擠著磨出傷口,流血,結疤,不在疼痛,卻甘為平庸,帶上麵具虛以為蛇,開始本分的接受那些本不屬於我們的非難與委屈。
我從不責怪自己的無能,因為我無法捕捉到她的任何訊息,一個人如果決心躲避,消失其實在容易不過,亦如靡蘇,像斷線的風箏,你不知它會漂浮在何地,遇到何種因緣際會過著怎樣的生活,快樂或痛苦,平靜或顛簸,幸亦不幸。
窗外的天空漂著雪,這樣的場景總會與記憶短暫重疊。如果這場雪在大些,足以覆蓋世界,房子是白色,樹是白色,路是白色,頭發是白色,我陪你走到盡頭,這算不算是白頭偕老?記得,我曾這樣對靡蘇說過。
我想靡蘇一定在記恨我的離開,一如當初我不能釋懷她樂此不疲的消失,我以為自己可以不求回報的堅持下去,背信那一刻,才明白諾言蒼白如浮萍,不比紙厚。她有多信我,就有多少無法原諒。有時候,一個人的失蹤,孤獨了一個世界,我隻是無法繼續忍受,這樣的孤獨。
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隻是開始另一場軌跡相同的輪回,駐足徘徊,等待靡蘇的隻言片語,我閉著眼睛看不見自己,但是我卻可以看見她,多年以前,記憶中的模樣,暗成夜的海她落寞的笑容。
老四跳出來說,十一,你寫錯了,她不是你的靡蘇,從來不是你的。記憶裏連接鏈出現斷裂,就如輸入好的東西當你打開它,被通知腳本錯誤,隻能被迫關閉。
我與老四,時刻提醒著對方記憶中的黑洞,可我們同時執著的拒絕承認。我們都在懷念記憶深處的某些人,老四懷念他的小師妹,我懷念靡蘇,兩個人,兩種生活,兩種承載,涇渭分明不許逾越一分一毫,可不管是老四的小師妹,還是我的靡蘇,我們都在生活,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然後抵死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