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故事到這裏,全劇終(1 / 3)

我以為,我會在這個音頻裏與劉深深一同獲得張代的答案,可惜的是張代的回應簡直就跟放屁般,一點信息量都沒有。

他說:“總有一天,我會得償所願…。”

然後,是劉深深重重複複在喊張代的名字,這個音頻就此終結。

既是莫名其妙,又覺得怪異不已,我順手把剩下的另外一個附件點下載。

這個的容量還要大,我焦灼等待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徹底下載好,解壓後我發現是一個視頻,它的生成時間與那個音頻相差無幾。

我打開後發現視頻裏的畫麵,竟是劉深深家裏的布景。

她住的地方裝修風格很特別,她裝快要病死找張代幫忙那次,我同去,隻看一次就印象深刻。

越發覺得李達的意思不可捉摸,我更是聚精會神盯著電腦屏幕,一動不動。

剛剛開始,鏡頭固定在大廳裏,那張歐式沙發的這一頭躺著兩個男的,另外一頭是三個女的團在一起,從這個從遠鏡頭拉近的視頻裏,我能清晰看到這幾個男男女女的臉上,都有酡紅,那分明是酒精留下的痕跡。

畫麵一動不動一陣,忽然飄了起來,一瞬間就轉移到另外兩個窩窩椅那裏。

椅子上,分別坐著的人是張代和劉深深。

正確來說,他們應該是半坐在窩窩椅裏,臉一同趴在中間的小圓桌那裏。

由於張代的臉朝下,劉深深的臉側著,我無法看到他們的臉龐,隻能通過他們稍稍動著的手,來確定畫麵沒有卡住。

這樣跟卡機差不多的畫麵持續了約摸十分鍾,在我快要耗盡耐心,想要手動快進之際,趴在那裏的劉深深突兀動了起來!

她湊過去拍了拍張代的手臂,在張代持續兩分鍾沒有反應之後,她飛快抓起張代放在旁側的手機,揣著輕手輕腳,朝書房走去。

畫麵一晃,銜接起來已經是淩晨兩點出頭,劉深深從書房躡手躡腳走出來,她把手機放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我猛然想起,我之前提醒張代他手機被裝監控的事,他那時的反應我至今刻骨銘心,此時對照這個視頻,再聯想劉深深此刻的境遇,我仿佛是在頃刻間明白了什麼。

但,就算這會兒的我心明如鏡,那又如何。

我覺得我和張代,已經回不到最初。

百味雜陳,我本無心再繼續在這個視頻上浪費時間,我正要點關閉時,又是一個切換時間去到了淩晨四點,畫麵抖了抖,拍到的應該是書房的一角,那裏麵是張代覆在一台筆記本麵前,他的身體微微一顫,剛剛被他擋著的電腦屏幕終於映入我的眼簾,那上麵的照片,就像是一盞高強度的燈光,刺入我的眼。

照片裏麵的主角,竟是我和汪曉東。

讓我稍稍欣慰的是,由於角度問題我的臉隻被拍到一丁點,倒是汪曉東的側臉很清晰,某些認識他的人,應該很容易從這個照片裏辨認出他來。

盡管我和汪曉東到底沒有發生什麼事,可那照片看起來特別引人遐想!

原來,當初借用戴秋娟來指引哄騙我,將我與被下藥的汪曉東共處一室的人,和劉深深不無關係。

她踏馬的真會裝小白兔!

窒息的感覺席卷而來,我拳頭握緊起來,咬著唇繼續往下看。

隻見張代拉動著鼠標,他又摸索著往電腦裏插了個類似U盤的東西,屏幕動了動,突兀變藍屏了。

這個視頻戛然而止。

躊躇再三,我終是沒有對李達發出那句“李達你給我發這些想要說明什麼”這話。

其實我知道他想說明什麼,不是麼。

可我和張代之間,就算引來長江水也洗滌不盡我們之間的隔閡,就算搬來泰山,也填不滿那些溝壑。

懷著忽明忽暗的心情,我把電腦合上了。

然後,一夜無眠。

為了不讓家裏人擔心,早上七點多我還是爬了起來,刷牙洗臉,用眼線和粉底,將自己未眠的憔悴遮掩得丁點不剩。

等我換完衣服出來,我正醞釀著怎麼開口跟我哥說,我就待多一天,我明天得回去深圳有急事,我哥就給我撂了這麼一串話:“唐子,爸媽等會要去香蕉地幹活,那裏正在追肥味道重,你嫂子又回娘家了,你一個人待家裏無聊,不然你跟我到木炭場去走動走動?那附近有個果園,產砂糖桔和青棗,你可以去摘點,帶回去分給同事,你看怎麼樣?”

也好,反正在家瞎待著,挺無聊的。

於是,我和我哥一前一後的騎著自行車,前往隔壁村,他幹活的地方去。

路上,我給我哥說我明天就走,他不置可否傻嗬嗬憨笑。

寒意料峭的冬天裏,整個木炭廠卻是一派熱火朝天,有幾十號人正在不斷撿碳裝車,大冬天的他們隻穿著薄薄的單衣來回忙碌著,揮汗如雨。

我看得感慨萬千。

當初我哥就是做著這般辛苦的工作,將我從這個小小的村莊供了出去,我因此多了份機會,也因此踏入與張代糾纏困頓不得善終裏。

可見生活這玩意,正麵和反麵永遠不停歇滾動著,還沒有過到斷氣的那一刻,我永遠不敢說自己到底有多幸運,或是多不幸。

我正恍惚間,我哥遞給我瓶牛奶和兩隻包子:“唐子,我要開始幹活了,你自己到果園那邊走走?就順著這條小路過去,走五十來米向左拐,順著速生林走一百來米,就到了。”

怕我就杵在這裏,我哥得顧著我,沒法專心工作,我於是點點頭,接過他遞過來的早餐。

一路踏著枯草,我喝著牛奶咬著包子,按照我哥指的路拐了個彎,我大老遠的就看到了果園的大門。

大門的頂上,是四個紅漆大字:小二果園。

我竟覺得這個果園與我有緣。

它和小二代的名字,隻差一個字,真巧!

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畢竟我覺得我跟這個素未謀麵的果園老板投機,我想要個籮筐多摘點砂糖桔,多幫襯生意。

果園的門開著,門口沒人,我喊了幾聲有人嗎有人嗎,沒人理我,我看前麵不遠處有棟三層的小樓房,那裏也是門口大開,我徑直再次上前。

就在我快要接近小樓房之際,那裏突兀跑出一隻狗子來。

我定睛一看,它是曾經與我生活一年有餘,最後被張代帶離我生活已經大半年的小寶!

並未因為這大半年的分離與我生疏,它還認得我,它奔過來就撲著抱住了我的大腿。

哦,這個世界巧合的事情確實很多,但原來這個果園與我的小二代差不多同名並不是什麼巧合,而我跟它的緣分,大抵是孽緣。

哪怕我已經從李達昨晚發給我的音頻和視頻裏,推測出在我與張代最後的兩個月時光裏,他所有冷漠的根源,而我也終是知道劉深深並不是失心瘋也不是想不開,她是被張代擺了一道,可我對於張代,終於無法再那麼輕易諒解。

有人說為母則強,其實為母也弱,小二代他是我所有的柔軟,張代卻親手將我這份柔軟戳得支離破碎,即使他有著天大的隱忍和苦衷,我和他都回不到坦然平靜相對互訴衷情的那一天。

沒有絲毫的遲疑,我彎下腰去急急忙忙將抱著我大腿的狗爪子摘下來,我火速摸了摸小寶的頭算是回應它的熱情相擁,然後我幹脆利落轉身拔腿就要跑。

此時,張代的聲音傳入耳際:“唐小二?唐小二!”

我懶得去追溯他到底是怎麼說服我哥將我引導回家,再不動聲色將我引來這裏,我也懶得知道這個果園是他借來裝逼的還是怎麼著,我跑得更快。

我隻想遠離他。

我必須要遠離他。

我會馬不停蹄回深圳把錢提出來,我要用那些錢去打點,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繼續把尋找孩子這條路走下去。

在這樣念頭的環繞下,我腳下簡直像裝了小馬達,我感覺自己快要飛了起來,也就是在這時我聽到張代在後麵焦灼萬分:“小二代,快,喊媽媽,叫媽媽。”

就像是忽然被雷劈中,我的頭皮繃緊起來,我很想馬上轉過身去,我想要確定我的小二代他是不是就在我的身後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我,他是不是熱切地朝我揮舞著小手要抱抱。

可是我怕。

我怕我一轉身回去,那不過是張代想要我收住腳步,而給我製造的幻覺。

我多怕我要馬上從這一場美夢中醒過來。

頓住腳步,我渾身顫得厲害,我從齒縫裏麵擠出:“張代,我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我話還沒說話,有個稚嫩的聲音響在耳邊:“姑姑,媽媽,爸爸,叔叔,外公,外婆,舅舅。”

我的眼淚奔騰而下。

根本無暇疑惑更無暇吃醋,媽媽這個稱呼會排在姑姑後麵,我轉過身去就像旋風般衝撲到張代的身邊,我一把將他抱著的孩子搶過來,緊緊地摟在懷裏。

眼淚還是奔流不止,從眼眶裏溢出來滑過臉龐逶迤流淌到脖子處,在這個曾經讓我覺得漫長而殘酷的冬天裏帶給我淺淺的寒,我卻仿佛有火爐在懷,宛若身處酷夏。

然而隻有我對這一場久別的重聚熱切不已,曾經黏我,黏得就像是牛皮糖的小二代,他分明是被我這個忽然出現來強抱著他的陌生人嚇到了,他在我的懷裏不斷揮著小手掙紮,他咿咿呀呀地哭鬧,聲音糊糊的不斷喊姑姑姑姑。

我猶如萬箭穿心。

他哭得讓我心疼,可我卻不願再鬆開我的手,我伸手扣住他小小的後腦勺輕按在我的胸膛上,我像是複讀機般:“媽媽愛你,媽媽愛你,媽媽愛你…。”

或是終究與我血脈相連,在哭鬧了幾分鍾之後,小二代的情緒終於平緩下來,他開始仰起頭來望著我。

對視好一陣,他突兀扯開嘴角衝我笑了。

他還是我天真愛笑的孩子,他還是我原來的小二代。

我的眼淚又一次決堤,把他摟得更緊。

可能是因為我哭得太厲害,身體晃動幅度過大,小二代居然熟睡在我的懷裏了。

原本我想馬上把他抱走,但張代湊上來,他小心翼翼的:“唐小二…。”

以為他要跟我搶兒子,我後退一步:“請你喊我唐二。還有張代你要敢跟我搶小二代,我會殺了你。”

張代臉有訕色:“我不搶。天冷,孩子在外麵睡著了怕著涼,不然你先把他抱到床上蓋被子睡一會?”

這個果園離我哥上班的木炭場確實不遠,但木炭場那邊隻有個麻包袋拚湊起來的小亭子,還四處通風。

而木炭場離我家那邊,騎自行車都得二十多分鍾,走路需要的時間更久,小二代雖然穿著挺厚,但連個小抱被都沒有,我要執意帶他走,真的會著涼。

還有,即使我此刻麵對著張代,除了別扭就再也沒有多餘的想法,我還是想搞清楚這幾個月,我的小二代他到底經曆了什麼。他還沒有我的地方,到底經曆了什麼。

順著張代略顯拘謹的指引,我將小二代抱放到二樓一間看似是主臥的床上,給他蓋好被子之後,我坐在床沿上,抓住了他的小手。

睡得不太安穩,被我這麼一抓,小二代驚了一下,我趕緊騰出另外一隻手給他拍驚:“不怕不怕,媽媽在這裏。”

他這才再次陷入沉睡。

就差想要馬上去買一桶膠水,把我和小二代黏在一起,我的目光直直盯著他,一動也不動。

我正看得出神,張代有些磕巴地打破沉默對峙,他說:“唐小…。對不起。”

背對著他,我看不到他的表情,當然我也無心糾結他還能用什麼表情與我相對,我內心早是翻江倒海表麵卻強作泰然自若:“小二代這幾個月,在哪裏?我沒猜錯對吧,是你把他藏起來了是吧。”

張代的聲音沉沉:“是。對不起。”

對不起個屁!

在沒有再見到我的小二代之前,我無數次想過這樣的場景,哪一天張代會兌現他的承諾把孩子送到我的麵前來,而我深陷在這樣的想象力不能自拔,我甚至想好真的有這麼一天,他把孩子完好無損還給我,我就不再對他諸多譴責,我會努力釋然消弭對他的惱怒和怨恨,就此與他相忘江湖兩生安好。

是的,孩子不見之後我隻想要回我的孩子,孩子找到了我還是會遺憾我竟沒能全程參與到他成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對於那幾個月的空白耿耿於懷,我因此對張代的怨恨,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是在增多。

因為小二代就睡在旁邊,我怕我太過大聲會再一次把他驚到,我壓了壓:“你知道我這幾個月是怎麼走過來的嗎?剛剛開始李達嚇我,說有小女孩被拐走,家長太著急激怒了人販子,他直接給孩子喂老鼠藥,於是我什麼都不敢做,我連去華強北到處問問事發當天有沒有目擊者看到人販子把我兒子抱走我都不敢,因為我怕!我怕隻要我稍稍做錯些什麼,我的小二代也會被喂老鼠藥。可即使我什麼都不敢做,即使我努力投身在忙碌的職場來衝淡自己的胡思亂想,我每每睡著,噩夢它就會來侵襲,它不僅僅隻是讓我驚出一身汗,它還不斷地提醒我刺痛我,我丟失孩子的事實。有很多次午夜夢回,我看到自己的身邊空空蕩蕩,再也沒有個軟綿綿的小寶寶要我抱抱,在我的身邊安然入睡,我都會被這個殘酷事實擊潰。我想死,可我不敢死,我怕我死了哪天我的孩子找到,他就是個沒有媽媽的孩子。我不敢死,卻也不敢好好活著,因為我覺得弄丟孩子的我,沒有保護好自己孩子的我,沒有資格活得太好!我差點沒煎熬到瘋掉,張代你現在來輕描淡寫給我說對不起,你是不是覺得你說了對不起,我就會說句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