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萬家燈火通明,霓虹相錯,交相輝映,護城河上還有幾艘精美的畫舫,在悠悠的河水裏蕩漾,城西地帶更是繁華熱鬧,悅耳絲竹奏出靡靡之音,鶯歌燕語徘徊不絕。
青影飛掠而過,快如疾風,在墨藍的夜幕下留下一片模糊不清的青色。
落在一個不大的院落裏中,花婉晚急促地喘息著,但因戴著人皮麵具倒也看不出臉色有任何變化,她用力捂住左臂的傷,努力平複了自己的氣息,靜聽四周之聲,良久,應是覺察不到危險長籲一口氣,暗提內力,她正欲飛身離去,身後響起了清脆的吱呀聲,門開了。
隱在薄雲後的圓月漸漸現出身形,清冷的月光一寸寸投下,門口的男子身子泰半掩在陰影中,一雙清華濯濯的眸子在深沉的夜色裏折射出深幽鋒銳的光芒。花婉晚警惕地繃緊神經,盯著這清俊高貴的男子,手中的銀針運勢待發。
“你受傷了!”漠然的語氣,聲音清冷似比冬日的朔風還要冷上幾分,叫人寒由心生。男子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她仍在滴血的手臂,雋秀的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他卻不再開口,轉身進屋。室內溫暖的橘色光芒落在花婉晚的身上,似在邀請。
門未關,花婉晚可以看到屋內男子來回走動的身影,心思輾轉躊躇,她終是挪動了腳。
素來謹慎如她竟這般輕易地踏進一個陌生男子的房間。
清涼的室內彌漫著淡如輕煙的梅香,似有若無地拂過鼻端,花婉晚本還有些焦躁不安的心竟然漸漸平複。男子紫衣繾綣,華貴流暢如天邊的流雲,腰間墜了一塊墨色的雕花佩玉,發若潑墨,傾泄如流水,隻在發尾扣了一枚紫色玉環,清美華貴。在燭火的氤氳裏,他宛如隱在雲端的神祗,清冷貴氣又雅致,風華無限。
男子端來一盆熱水放在圓桌上,抬眼見花婉晚遲疑地站在門口,仍舊像一隻小獸,瀲灩的眸中全是忖度和不信任,他籲出一口氣,如畫的眉目間逝過一絲無奈,“過來,我給你上藥!”
花婉晚麵色一怔,臉頰微有些發燙,眼風四掃,這裏應是間書房,幹淨而又整潔,左右牆壁各掛了一幅梅花的水墨畫,窗邊的花瓶裏也插了幾枝紅梅,這樣的季節,他是從哪裏來的梅花?
思忖片刻,花婉晚泰然自若地走向他,然,瀲灩水眸仍舊是滿滿的警惕,手中的銀針亦隨時準備擲出,她坐在凳子上,男子微垂下眼瞼,手中的錦帕沾了溫水輕柔地擦拭著她的傷口,側臉在燭光下認真而又溫柔,恍似錯覺般美好,驚饒時光的靜淌。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花婉晚露在外麵的肌膚,那微涼的觸感令她忍不住輕顫,驀得抬眸,瞧見男子正垂著眼睛認真地為她止血,卷長濃密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投下淺淺的半月形陰影,精致的五官如同冰雪雕刻,有淡雅清冽的梅香自他身上溢出,花婉晚身心一顫,大周第一公子,靖安王世子容曄!
這在街頭巷尾、名媛千金中讚不絕口的人物竟被她給遇上了,而且這位謫仙般的人物還在替她上藥,今兒個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傷口處傳來如針紮般的刺疼,花婉晚驀得回神,正好撞上他那雙冷凝如冰玉的黑眸,“還是個孩子怎麼就在夜裏四處亂跑,還受了這麼重的傷!”他清泠泠的聲音響在耳畔,似乎含了責備,花婉晚的雙耳不可遏製地開始發燙,有些不知所措地別開了視線。
再過不久她便要行及笄之禮了,怎麼會是孩子呢!
容曄見她低垂著腦袋的窘樣,清冷濯濯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笑意,唇角似乎要上揚卻又被他適時地壓下了,忽得把她的衣袖撕開了更大的口子。因是夏日,衣服單薄,而且花婉晚又是男裝打扮,戴了麵具,所以容曄便沒有過多的顧忌,迎上花婉晚驚愕的視線,他清冷的目光一掃,取來布帶小心翼翼地幫她包紮好傷口,沉吟了片刻,緩緩開口道:“要懂得照顧自己!”清冽的嗓音挽了溫柔帶著醉人的意味,又似乎想要表達什麼,意喻難明。
花婉晚自是瞧見了他眼底的深意,唯恐他瞧出自己的女兒身,慌忙跳開,銀光一閃,容曄忙錯身避開,再抬眸時,屋子裏哪兒還有花婉晚的身影。
他低頭瞄了一眼手中的銀針,唇角輕揚,淡如霧的笑意宛若月光流水般寧靜悠然。
好厲害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