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預感(1 / 3)

張放把最後一個針腳縫合好的時候,就暈倒了。

手術持續了八個小時,張放成功輔助主治醫生幫一位敗血症加肺癌病患切除了腫瘤。張放二十二歲,是這個醫院唯二的在這個年紀就已經開始實習並且輔助手術的外科醫生。

不得不說張放確實令醫院帶他的實習導師很是感到驕傲。

張放是個工作狂,已經連續一個月處於高度緊張的手術了,雖然在去年的這個時候,他也是這麼過來的。

張放每個星期都在準備下一個手術,這不僅給他帶來了無與倫比的手術經驗,同時也讓自己連續工作的能力得到了鍛煉。

本來區區八個小時的工作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特別難的事,但是在最近的一個月內,疾病似乎猛地厚積薄發了。仿佛瘟疫一般瞬間就造成了難以預料的傷亡。

根據醫院的統計,有百分之三十的癌症患者出現了嚴重的惡化,並且惡化的速度遠遠超過預期,原本隻是早期的癌症患者瞬間就到了晚期,仿佛一夜之間這些病人就已經病入膏肓並且難以治愈。

因此,醫院的醫護人員最近都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每一個都麵容憔悴,許多醫生放棄了調休,硬著頭皮給病人進行手術,盡管治愈的可能性並不大,但是他們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許多醫生都在這個月裏勞累過度病倒了,隻有一些習慣高強度工作的醫生還堅守在第一線,皇天不負有心人,今天張放和實習導師配合,做完了這個星期手術安排裏的最後一台手術。

張放醒來的時候正躺在醫生的休息室裏,雪白的床單襯得他蒼白憔悴。張放緩緩地坐直身子,仍然感覺腦袋有些暈。

“呦!終於醒啦?”

何大拿手裏拿著一個空的水杯和一袋混合營養衝劑推門而入,走到張放的麵前用手試了試他兩頰的溫度,微不可察地出了口氣。

確實,現在醫院病人病情不穩定,如果醫生病了,難免人手不夠,到時候說不好會有麻煩,況且請假對實習生來說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事;不過,作為一個和張放同學三年,並且一起實習的好朋友,他還是很關心自己的小夥伴的。

何大拿衝好營養劑以後就把玻璃杯塞到了張放的手裏,眼神示意他喝下去。

張放手裏一暖,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他慢慢地喝掉了有點酸的營養劑,溫熱的液體流過他的食道,頓時整個身子都舒爽了起來。

何大拿理了理被子,坐到張放的身邊,愣愣地看著房間門。

忽然,他說:“302病房的病人死了。”

“嗯。”

“嗯?!”

張放咚地一下坐了起來,啪地一聲,玻璃杯被張放猛地擱到了桌子上,血絲輕顯的眼睛瞪著何大拿,意思很明顯:“告訴我怎麼回事!”

何大拿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說了。

“腦部的腫瘤在上次檢查以後惡化了,你要準備手術我就沒跟你說,我求院長給做了手術安排,可是來不及了,腫瘤一夜之間變大了三分之一,壓迫到大腦了,影響到呼吸係統的正常運作了。你知道的,如果不及時切除,他會窒息。遲早的事情,我們隻能爭取唯一的機會了。”

做醫生的都知道,人心是長肉的,不管怎麼說,隻要是自己的病人,都會去關愛,很多時候都會對病人多長點心眼,有時候對自己生活都馬馬虎虎的醫生說不定對病人都是掏心掏肺的,張放是個冷靜理智的醫生,院長為什麼一直沒有給他正式的任命通知,就是因為他知道,張放外表冷酷,其實內心卻是很軟的,院長認為他還需要更多的磨練,對病人,輕易不能帶有任何無關治療的,醫生與患者之外的感情色彩,否則,會影響本身作為醫生的對患者病況的判斷,所謂醫者不自醫,就是這麼來的。

然而,302病房的患者,是個孩子。張放還記得第一次治療這個孩子的時候,他正在默默地畫畫,孩子稚嫩的手握著一支彩色的蠟筆,白紙上是一團團毫無規則的色塊,畫紙的右上角是他寫的自己的名字,名字寫得很別扭,幾個筆畫交叉地交在一起有點難以辨認,但是張放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叫吳昊,張放站在孩子身後盯著他的畫看了好久,他記得,他小時候的字也是這樣的,所有的筆畫都交錯在一起,結合起來偏偏就不是那麼回事,就像布製的木偶,外邊的布料是完整的,偏偏裏邊的關節卻脫了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