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頭,風瑟瑟。
於分二城的東十裏,有一處墳地,按理說這大半夜的也不該有人前來。
可偏偏在月色之下卻有一道身影溜了進來。
這人瞅著背影甚是嬌小,離著近些看,哩,還是一位女子,不過臉龐抹著黑色的汙垢叫人看不真切,隻是那雙眼睛使人難以忘懷,如有一汪秋水深浸其中。
她提著一個小藍子,盛著些紙銀,來到了其中一座墳頭。
小小墳包是新土,豎立的青石碑上可以看見:
蘇銘之墓!
她將紙銀燒開,嘴裏似怨似泣,“怎麼白天好好出去的人,這才一個分別就成了天人永隔,你可真是狠心呢……”
紙鳶的眼角淌下了淚珠。
與這蘇銘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可隨著這半年的接觸下來,紙鳶已經開始慢慢接納下這位丈夫了,想著再過些時候,就是蘇銘真個想要了她的身子,便依他得了。
哪裏知道……
幽幽啼哭,一陣後,紙鳶抹去了淚痕,正要離去,卻渾身突然哆嗦起來。
卻是這墳包不知讓誰在後半部分挖了洞,因著視角問題,紙鳶這才發現。
“天殺的,怎麼人都死了,還是不肯放過?”
饒是賢惠的紙鳶也不由罵了起來,白日是她埋的墳,如何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
“唔……”
這個時候,一個小小的聲音出現,讓紙鳶一下子汗毛詐起,不由想著了些怪誕之事,神鬼之說。
一尋思,越發驚懼。
這墳地之中聽到聲響,饒是再大膽的人都該嚇去神魂,落荒而逃。
但紙鳶這一刻卻想著這是在丈夫墳前,就是有鬼,也該是丈夫的鬼魂,應是來責怪自己為何沒有照看好他的墳墓。
自責之下,那份驚懼淡了三分。
手電照看之下,發現了橫出了半截的身子,那正是蘇銘。
紙鳶咬著血色盡去的紅唇,嘴裏念叨著,“他是我的丈夫,不會害我的。”
這定心語可算起了作用,也合該紙鳶膽大,翻著蘇銘的屍體,正想重新將之埋入墳中,手裏的觸感卻讓她臉色一白。
這不該是一個屍體該有的溫度,且,似乎有淡淡的氣息從蘇銘的口鼻呼出。
這…………
白日時醫生分明確認過了,如何還能有這體征?
莫是詐屍不成?不信鬼神之說的她此刻也有了懷疑。
“蘇銘,若是你怪罪我沒有看好你的墳,就是把我帶走了也不怪你,咱倆做不成陽間夫妻,就做一對亡命鴛鴦。”
正值紙鳶念念之時,蘇銘突然睜開了眼睛,渙散的視線慢慢凝聚,一抹神采隨即出現,緊跟著,轉了一個圈子。
這過程裏,紙鳶瞧的分明,險些尖叫出聲,也興許是因為叫不出聲。
直到蘇銘的手動了一下,紙鳶這才騰的跳起了來,“你……”舌頭打了結一般。
活生生看到這驚悚一幕,叫她如何能不亂?
“扶我起來,我沒死……”
地上的蘇銘說話之時,如同是齒輪碰撞,帶著無盡的辛澀,這一句話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
紙鳶驚嚇之餘,可算是回神了,咬咬嘴唇,目光幽幽,扶起了蘇銘。
“你真的沒死?”
蘇銘眼珠轉了轉,以此回應。
得此示意,紙鳶突然哭了起來,梨花帶雨,淚珠打掉了汙垢,露出了底下白皙的肌膚。
“你怎麼能假死……”
“你怎麼能放下我這個媳婦……”
“你怎麼能……”
也不知道紙鳶怎麼就覺得自己無比委屈,這一頓哭訴愣是停不下來,好生把怨念排空,這才想起這是在荒郊野外,再看自己的小拳頭正捶在蘇銘胸口,不禁捂住了小嘴。
不會把蘇銘給打死了吧?
看著蘇銘那出氣比吸氣還多,整一副要一命嗚呼的模樣,紙鳶急了,忙小心拍了拍蘇銘心口,理了理氣,吐出小粉舌,“都怪我,我這就帶你回家。”
紙鳶小心背起了蘇銘,踏上了歸途。
分二城。
分兩城。
一貧,一富,一溝之壑,為兩方世界,左貧右富。
紙鳶從左而入,住所甚是破落,僅是一處小平房,推開了門,不過些簡陋的家具,看著還有些歲月。
“蘇銘,你先躺下,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紙鳶將蘇銘放到了那張稍微大氣些的床榻,蓋上被子,轉而走入了用木板隔出來小隔間裏,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
蘇銘此刻,正用他那雙眼睛,打量著四周。
一切,陌生。
蘇銘的眼睛落在房中的圓形物體,那刺眼的光芒讓他微微眯眼,那莫是夜明珠不成?
腦袋裏似乎有些混亂,蘇銘不禁閉目,眉頭皺起,這種感覺讓他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