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哥兒躲在暗地裏觀察了好幾天,見那銀發男子整日閑坐在茶棚裏,隻聽著別人天南海北的胡侃,侃的逗了圍觀的人或驚或笑,他便樂的給那人奉上一杯茶,若是侃的平平,他便搖頭送客,姿態端的老高。
他不為錢財,倒像是純粹為了奇人異事,圖個熱鬧,尋個開心了,他送杯茶。
這人著實奇怪!
踅摸一整,磊哥兒也沒有看出什麼門道,不禁有些煩躁,正在此時,茶棚裏傳出一陣大笑,叫好聲連連不斷,他抿著唇,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向前挪去。
他不知道,舉動卻被人看在眼裏。
“同行是冤家,佘子沫不知道會怎麼想了。”
與眾人一同低笑著的宋清水幸災樂禍的說道:“虧這種地方公子哥兒大老爺什麼的不來,要是來的話,他還不得和你急?”
“一天天的坐在這裏養老,也不知什麼時候能等到開張…”說著宋清水倒是皺了眉頭,揉了揉坐的有些酸疼的腰窩。
“你等便就行了。”崔豔豔坐在杌子上看管著爐子,火光下那汗珠子格外明顯,她卻沒有去擦拭。
看到這情景,宋清水像被噎住了一般,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轉眼間又是愜意的姿勢笑著。
罷了罷了,你想做什麼便去做吧。
他還記的在他將本名告訴崔豔豔後,她當時那奇怪的反應。本來以為會對他說什麼計謀,可一直不見動靜。
在他就要將這件事情忘記的時候,崔豔豔卻突然敲開了院門,“宋清水,三場半門坎,半場隻差東風,你可做那東風?”
這話是行話,在術士這一行中,三次陷阱,先造勢,再引人入陣,最後宰人以錢財,而半場則是無論成功與否,皆需全身而退,留有餘地的一種規矩了。
萬事開頭難,做術士也一樣,先造勢,這個勢如何造,怎麼造亦是個大問題。
他見崔豔豔似胸有成竹,便點頭,可不想這一點頭,卻…
“清水兄,我這趣聞你可滿意?”
前麵坐著的黑臉漢子一拍桌,驚的宋清水坐直了身子。
他收回思緒,對他搖頭:“前有仁兄已是說過了。”
“你這做話本子的怎麼這麼難…”那黑臉漢子嘴裏嘟囔著,不爽的站起來,他身後的那人不管板凳還熱著,立馬坐了下來。
那漢子說的做話本子的人,是指的自己。
平白無故建個茶棚,邀人講些奇趣的樂事,就像那說書的人一般。說的好聽了,給那人錢,而他則是給茶,說的人無論誰,隻要有趣事便都得喝這崔豔豔親手製的茶。
但萬事總要有個源頭,他憑什麼建茶棚子邀人講趣事。起初自己設定的角色是個公子哥兒,有兩個錢人還閑,就想聽聽這南來北往的趣事解個悶,但是崔豔豔卻一口否定,別的不說,單將茶棚簡陋這一處指出來,他這有錢公子的謊便破了,哪個有錢公子用這簡陋的棚子?
於是人又有風流,卻又囊中羞澀,偏又有雅興,送人茶水…做話本子的先生便占了全!
啪!
旁邊桌子又被人一敲,那人就說開了:“要我說這稀奇的事,就是那李家巷子裏再膽小不過,踩個螞蟻都要流淚半天的李想貴,近日性情大變,出口便是國罵…加上出手闊綽,窮家破窯的竟然花錢如同流水…”
磊哥兒瞪大雙眼,說的是一個不亦樂乎,加之旁邊有人合著,竟覺得酣暢淋漓,越說越得了勁兒。
宋清水見了他的樣子,若有所思。
……
哇…哇…
村人皺著眉頭朝崔家院內瞥了一眼,聽過嬰兒哭鬧的,可沒聽過這麼鬧騰的。自從花娘生下了這兒子,在村人別的印象沒有,就這哭,可是下河村頭一份了。
在院外尚且感覺煩躁,不知道整天和那男嬰接觸的崔家人如何?
這樣想著,村人卻沒有在往裏看了,而是捂著耳朵,飛快的溜了。
啊——啊——
悶在枕頭下麵的崔三丫不耐煩的叫著,過了不一會兒又將枕頭一摔,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憋…憋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