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崔豔豔看過去,裏正冷笑著反問,“憑的是自己的命,能力越大,命越薄淺。我雖不恥那老頭邪氣的做法,他那種人不配被叫術士,連跑江湖坑蒙拐騙的都不如。可你要知道,這世間真正有本事的,有能力的術士,都是用命換…你沒聽過天機不可泄露嗎?”
崔豔豔不由的心裏咯噔一下,裏正仍在說著什麼,可她卻像是聽不清了,她不懂裏正為何反應這般激烈,也不懂為何自己…自己…
“真的…會有反噬…”她扯住裏正衣角,問道。
裏正轉過頭,先是嚇了一跳,崔豔豔頭冒著冷汗,像是極為虛弱。
為什麼啊…
我從來沒有受到反噬?
為什麼啊…
我的耳邊總是充斥著要求斷人生死的命令。
為了崔氏——為了崔氏——
“怎麼了…你怎麼了?”
崔豔豔覺得像是誰把自己推了推,她望著眼前的裏正。一時有些迷茫。
“發什麼呆!”
裏正見到崔豔豔清亮過來的眸子,輕輕的呼了口氣,“你是不是不知道真正有本事斷人生死的術士會反噬的啊,沒本事又怕死的隻幹偷雞摸狗哄人的勾當…我一直以為你和我是同道中人呢…被嚇壞啦?雖然心眼多,可你還是小孩子…”
崔豔豔並沒有留意他的喋喋不休,而是轉眸看向憨包子夫婦二人。
顯而兩人被裏正方才的講話唬住了,雖仍在氣憤,但卻已經平靜了下來。
“包子,包子…包子還能變成人嗎!”見崔豔豔打量他們,細娘期冀的問道。
“那是邪術,估計已經…”裏正半遮半掩的回了一句。
細娘於是懂了,不光她,憨包子也懂了。
最痛苦的不是絕望,而是絕望前的微弱希望完全被熄滅的那一刻。
裏正瞧著兩人灰敗的神態,也隻是瞧了瞧。
世人皆說術士騙人,薄情,欺世盜名…
見得多了,什麼也就那麼一回事兒了。
裏正眯起眼睛。
“細娘…細娘你離…離開我!”憨包子嗚嗚的又哭道:“我不能,不能讓你看見這樣的我,這樣不是人的我了…你離開我吧,我放你走!你好生找個人去吧!”
“不,不可以!”細娘也大哭:“我不會離開你,哪怕你變成什麼樣子了,若你真成了…成了蛇…我陪,我陪你!”
“你看…不…我不害怕!”聲音雖然抖著,但細娘瞪大眼睛,親上了那憨包子的唇角:“包子你,不能離開我!”
你不能離開我!
突然,裏正一僵,身後一道囔囔的哭腔又說:“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就算…就算變成了那戲文裏的白素貞…我…本小姐也不允許你離開!”
“你是不是傻?不說那白素貞是條雌蛇,而我…最後下場也是被那法海收了的。”
他聽見了當時自己的調笑聲,那是和小姐剛看完戲台子上的戲,小姐瞪大一雙杏眼,紅紅的鼻頭,紅紅的嘴唇…
“要是你的話。肯定不會嘛——你是最最厲害的先生呢…呀,煩死了,反正你不許離開我,怎麼樣都不能離開我,去哪裏都不許…不許就是不許!”小姐說著又蠻橫的撒起嬌來。
“那我要如廁呢?你也跟嗎?”他壞心眼兒的笑道。
“我…那我大不了…在門口等你…”小姐遲疑的小聲嘀咕道。
“不羞啊…大小姐?”他驚到了。
“哎呀你煩死了!”小姐氣急敗壞了,臉也紅紅的,直接伸過手來掐住他的胳膊。
嘶!
裏正眉頭一皺,對…就是這個掐勁兒…
“哎呀——你幹啥!”
胳膊真疼了,裏正緩過神就見崔豔豔暗暗掐著自己。
“你的笑…”
崔豔豔指了指他,就往出口走去。
“你怎麼這樣…人呢?”
他莫名其妙的拍了拍臉頰,朝四周看了看,憨包子沒了,那哭哭啼啼的細娘也沒了。
“走了。”
前麵的崔豔豔應道,一個半蛇,一個弱婦,相互攙扶,在她眼前漸漸模糊。
“崔豔豔!”
裏正站著不動了。
崔豔豔於是回過頭來,火把在手中拿著,照著她的臉,裏正竟覺得,有些別樣的陌生。
“宋清水。”
他輕聲咳了咳,仰起頭道。
崔豔豔平淡應了聲,轉身繼續往前走!
“你…你不驚訝?”他急忙跟了上去。
崔豔豔沒回答。
“這我的名字,我叫宋清水,你以後要叫我宋清水!”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