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噝——”我看著那顆正朝舷窗內張望的碩大龍頭,突然覺得牙又疼了。按了按額角暴跳得無比歡暢的青筋,幹脆毫不留情地拉下遮光板——“呯”!隨即對旁邊驚醒的旅客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林先生,您現在要喝些什麼嗎?”
好吧,我叫李夕嵐21歲,乘務員。如果乘務員體檢那些嚴苛的過程無誤的話,我的精神和心理都無比的健康,就是眼睛有些問題——我看得見的物質世界,貌似與別人略有不同。比方說此時的大白龍,再比方說趴在某些旅客肩上的灰團子,再再比方說從行李架上探頭齜牙的尖耳朵小人……唉,不足為外人道也。
當然,我不會像許多陰陽眼故事書中的女主角一般出身不凡,經曆悲慘。從上小學時發現自己看見在對麵露台上一站一下午的中山裝大爺別人根本看不見之後,我就開始學著辨別兩個不同的世界並且三緘其口。畢竟無論哪朝哪代,“異類”都是沒啥好下場的。感謝奶奶家的大書架,讓童年無聊的我早早明白了這些道理。所謂知識改變命運,真真童叟無欺。
不過不受同類排斥是一回事,還要小心不被他們發現你能看得到也是很重要的。這條龍……大哥!您跟了我半年多了,煩不煩啊?!不就是剛開始飛時年少無知看見您老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嗎?我錯了還不行嗎?您老這麼大的龍眼瞪著偷窺一架飛機,天天跟我玩對眼很難看的好不好?救命啊!
最近公司新開了許多“紅眼”航班,我回家的時間也就越來越晚。所謂起的比雞早,睡得比鬼晚,我們這些人的生活狀態即使如此。不過,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看它在冬日冷冽的夜風中凝成一團白霧再漸漸散去。半夜回家還是很開心的,路上沒什麼行人,不用費神去躲開那些不知是什麼的影子,反正對一切看見的視而不見就可以啦。
試想想,你在飛嗨了的下班路上看見一位扮相可憐的老人低頭沉默地蹲著,麵前還放著一隻破碗,一般人惻隱心一動便會給錢吧?那萬一你把錢放進破碗,老人卻非常不滿地告訴你:“這錢這麼給我用不了,請用燒的。”“……”呃,看不見真是太幸福了!總是努力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也是很累人的事啊。
今天晚上大約是太遲了,連平時常在十字路口轉圈圈的那位“朋友”都不見了蹤影。我抬頭看看天:嗯!月明星稀,等天亮後一定是個大晴天,抱著熱呼呼的狗弟弟補眠正合適。滿意地一笑,低頭,卻在這一瞬間,似乎有什麼掠過我的耳畔。
是……風嗎?緊了緊大衣的領口,突然覺得有點冷,還是再走快點吧。
可是,這種異樣的感覺是什麼?
像是有誰在看我,用毫無善意的,打量的,宛如冰冷的無機質一般的目光窺伺著。不想,也不敢回頭,我加快了腳步往稍微明亮些的路燈下走去。雖然黑暗中存在的在光明中同樣存在,但出於人類的本能,亮些總能壯下膽。
“夕嵐。”那道窺伺的目光突然消失了,但是卻有“人”開始呼喚我的名字。
“不是吧,這麼老的套路也用,太不專業了。”我歎了口氣,從內心深處鄙視那位呼喚我的“朋友”。“夕嵐!”沒聽見沒聽見,姑娘我是絕緣體,你找錯人了!繼續加快腳步往前衝,回家了就好,“他們”基本非請莫入的,沒事,這種事早該習慣了,不怕,不用怕……
“李夕嵐,給我停下!”眼看勝利在望,就在我終於走到樓下時,那道聲音居然就在耳邊響起。緊跟著手腕一麻,一股力量將我拖進了樓下那個蛛網密布,還根本沒有燈的破車庫,直直地抵在了落灰的牆上。頓時,被黑暗刺激出的恐懼變成了憤怒:“啊~你們到底想怎麼樣!”我用力地掙紮,拳打腳踢地想掙脫桎椃,卻被人捂住嘴,摟住腰,推到了麵向窗口的位置:“噓,夕嵐,安靜一點,乖,是我,你看!”呃,有實體,還是熱呼呼的?!是男人!不管怎樣,那抵在我耳後輕聲安撫時吹出的溫熱氣息是不容錯辯的。
正當我想放開聲音大叫有色狼時,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透過殘破的窗戶,隻見幾個像爛泥怪一樣慘不忍睹的黑影從我來時的路上慢悠悠地流淌蠕動過來,散發出一股陰鬱的氣息。
“這是什麼?”我不禁往後靠了些,居然覺得身後的溫度莫名地令人安心。“不叫了?”“呿,看見它們還叫那真是瘋了。”我忍不住輕輕翻了個白眼,雖然著實被嚇到了,但輕重緩急還是能區分的吧。“你還真是喜歡翻白眼呐!”男人帶著揶揄地笑意,鬆開手讓我轉過身麵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