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講個故事吧(1 / 2)

電話鈴驚醒聖誕節的清晨。

是alex。邀我參加下午兩點半在仲夏公地舉行的一個詩歌朗誦會。與其說是邀請,不如說是要挾。alex說他將會有令所有女人傾倒的表演,若我錯過了必將抱憾終身。

從美國回來的alex是個三十二歲的老學生了,曾留學德國和平荷蘭,現在來劍橋學習古希臘文學。他懂得包括拉丁文在內的四種語言,自稱語言天才。

洗過澡,就著曲奇吃一盤沙拉。吃完後,頭發幹了一半。留了一年多,終於算得上披肩長發,多數時候隨意紮成馬尾,但今天我決定將頭發散下來。

開始挑選外出的衣服。來到異國,偶爾我會將抑製多年的奇裝異服癖釋放一下,讓我沒有做成的那個自己亮個相。不是為了出風頭,是想通過對狄夏的模仿讓她在我身上複活。

我尋思著,這樣的雪天,狄夏是一定要穿裙子的。於是我選了那條帶金屬腰帶的紅色短裙。裙子的右下側被狄夏剪開了個八厘米的衩。這個女人嗬。毛衣應該是黑色的,低領的,不圍圍巾,不戴項鏈,就那樣凜冽地露出鎖骨以上的部分。狄夏會選擇短款小襖子還是長大衣?答案是前一個。可我還是選擇了後者。畢竟,詩歌會是在劍橋冬季的露天草地上舉行,我可不想塞著鼻子過新年。

剛一打開門,冷風迎麵而來。我還是很沒出息的返回去取了圍巾。狄夏一定會嘲笑我這個意誌薄弱的人。求同存異吧,我的好姐妹。

慢慢走到仲夏公地去。氣溫不算低,不起風時就不冷。天空漂浮著蕭條的雲朵。冬日漠漠的陽光照在落雪的屋頂和大地上,雪的氣味便沁入空氣中,發出一種好聞的清香。人們的腳步濾去了一塊草坪上的雪,露出一片濕漉漉的綠色。

會場簡陋而個性十足。一個分成兩半的花生殼打開在草坪的一課桑樹前,高懸的條幅上寫著一句話:詩歌是我們接近上帝的方式。詩人們就在花生殼前逐個登場,朗誦自己或別人的詩句,用詞語觸摸上帝的衣裙。

詩人們各具神態。原地不動的,乾坤大挪移直衝人群中的;麵無表情的,神態動作變化莫測的;語調迂回起伏的,一個調子讀到底的....一樣的,是那可以將隆隆冬日瞬間置換成春天的激情。

alex讀了一首他自己的十四行,又讀了狄蘭.托馬斯著名的《通過綠色導火線催動花朵的力》。alex的臉上有一種高貴的痛苦,而痛苦往往比幸福更有感染力,或許真會有那麼幾個人因此愛上他。我愛上的是狄蘭.托馬斯,愛上這個寫出“而我暗啞,無法告知季候的風,時間怎樣在繁星的周圍滴答出一個天堂”的詩人。

朗誦會開過一個小時,天色已呈黃昏景象。冬季劍橋的夜來臨的極早,往往四五點天就全黑了。想著頭疼的論文,我決定提前退場。

我的一隻腳已邁出離開的步子,卻被站定在台上的瘦高個小夥子吸走了注意力。他長著一張敏感的臉孔,具有一張陰柔之美。我一直在看他那雙美麗的藍眼睛。他開始朗誦,嗓音圓潤溫暖:

講個故事,講個故事吧!

悠久的往事啊,在這無盡的長夜裏

為什麼隻沉默地呆坐著呢?

講個故事,講個故事吧!

無數朝代將它的傳說

傾訴在你的海底,

多少生命的細流彙聚在

你浩瀚的海底裏。

在那裏它們不再是奔流的活水,

它們消失了淳淳的低語---

可怕的沉默,微波不起。

你把他們帶到哪裏去呢?

悠久的往世啊,你在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