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素來形勝,從古至今藏龍臥虎,名山古刹環繞,人傑地靈。大明朝自太祖高皇帝建立基業以來,文治武功,北伐中原,平定燕雲十六州,討伐蒙古,彰顯漢人恩威,版圖從南至北,一片大好江山,傳之子孫,功勒銘石。太祖高皇帝多子,第四子燕王朱棣被封應天,燕王少時殺伐果斷,雄偉好武,朱元璋讚其為“類我”。應天就是現在的南京,燕王的藩王府就在南京。應天下轄五縣,其中玉山縣有一退隱鄉紳名白金坤,白金坤亦曾仕宦當朝,因其本心本是閑雲野鶴般的性情,終於辭官歸家務農,靠著祖上家業和其宦囊所及,倒也是玉山縣稱得上的詩書人家。白金坤娶妻孫氏,膝下一子一女,兒子生的麵目俊朗年方八歲,女兒生的粉妝玉琢才六歲,都極得白金坤寵愛。孫氏與玉山縣縣君是小時的姐妹,因此白家與縣府木黎相互往來頗多,倒也相互照應。
縣府木黎卻隻有一個女兒,年方七歲,名曰綠螢,端莊嫻雅,極通詩書,木黎愛之如掌上明珠。
日月穿梭,轉眼又是一年中的金秋,南國的秋天落葉乍黃,稻米豐足,又兼太平無事。白木兩家交好,圓月中秋節之前,都互有禮贈。八月初八那天,白家主母孫氏吩咐管家套上兩輛馬車,帶上租地果園裏新進上的瓜果並些新鮮吃食,還有小姐白青芷並乳媽王氏,小少爺白緣木,一同去木府做客。一路上青芷嘰嘰呱呱的問些話,“娘親,哥哥跟師傅練習弓箭,胳膊努腫了好大一塊,王媽給他擦藥,哥哥眼淚都疼出來了,竟也不哼一聲,”“男兒家,有淚不輕彈,以後遇到什麼事,你也要向哥哥一樣,記住,眼淚不可以隨便留給別人看的,你是女兒家,娘親隻願你平安喜樂度過此生!”“是了,我要跟綠螢姐姐學,父親都說她天分高,讀書過目不忘,若是個男兒身的話長大了可以去考狀元呢!”“女兒家讀書那麼好做什麼,識得幾個字不做睜眼瞎子也就罷了,你綠螢姐姐聰明,所以愛讀書,這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嗨,你小孩兒家不懂,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哥哥為什麼讀書偏偏馬虎呢?”“你父親原也不指望他讀書做官,隨他去罷了,”“娘親,今年果園裏結得蜜桔又香又甜,我剝給父親吃,父親把我抱到他膝上坐著,問了我好多話,”“父親都問你什麼了?”,“問我千字文讀通了沒有,我說,大意我都懂得,隻是有一句‘女慕貞潔,男效才良’,我說女便是我,男便是哥哥,我應該堅貞,哥哥應該忠孝,我問父親大人可對,父親說,可有人教我這些話,我說沒有,父親便剝了一瓣橘子給我吃,”“娘的芷兒真聰明,”“娘親,木姐姐家快到了麼,坐車坐的我好困呀,”“困了便躺倒娘懷裏睡,到了娘親叫起你好不好?”“好,”。
後麵那輛馬車裏,王媽看守著小少爺白緣木,馬車吱吱呀呀,穿過林間小路,溪橋,向著玉山縣木府駛來。
且說木府門房將白家來探望的消息傳遞進去,木府縣君接到二門前,姐妹二人攜手笑著說著話兒進府去了。
姐妹二人分賓主坐下,丫鬟敬上茶來,縣君另吩咐擺上好的瓜果於裏屋的炕桌上,吩咐奶媽婆子們將小姐綠螢請來,讓他們經月不見的小姐妹自由自在說話,小少爺也在裏屋桌上陪坐。
安頓了,孫氏方言道,“姐姐經月未見,倒清減不少,莫非有什麼煩心事?”木府縣君笑道,“能有什麼事,不過是些雜事,府裏老太君最近病了,操勞過了些。”孫氏即刻關心道,“怎麼老太君病了,待會兒到時要過去請安才是,姐姐也要保重身體才是。”“已經無大礙了,待會兒我同你一塊兒過去,不是多禮,要是被人說自家姐妹無禮,總是不好的事。”孫氏道,“姐姐不必多心,這原是應該的。”縣君讓道,“妹妹喝茶!怎麼我見青芷越發靈秀了,緣木也是骨骼非俗。這都是妹妹教養的功勞。”說道這裏,孫氏歎氣道,“緣木男孩兒家,摔打下我也不擔心,隻是青芷被他父親寵愛壞了,總是我的一塊心事。”夫君亦歎氣道,“妹妹莫要提起這,我也是為綠螢擔著心,下一輩若是有像咱們一樣的福緣,我也知足了,妹妹也知道,因為膝下無子,木黎總是拿綠螢當男兒教養,詩書念的好雖然很好,可是畢竟女孩兒家,我寧願她習學些女工。”孫氏勸說道,“姐姐何必多操心,兒女自有兒女的福緣,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姐姐何不放寬心,多多保養。”“正是了,兒女自有兒女福,我也是瞎操心!乳媽,將昨日何員外家送來的從山西販來的核桃拿去裏屋炕上讓他們小姐妹吃果茶。”地下站的婆子有一個應了一聲,就立刻去了,片刻乳媽拿著托盤進來,除卻一大盤核桃外,還有江南新產的梅子果脯等,進裏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