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奶奶這時已經不再說話,還是在和柳白嘮嗑,但她已經不指望柳白蘇醒,柳白沉浸的黑暗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深沉的多,已經不是這時候她的力量能拉得出來的,如果時間再多一點的話或許可以,但現在,真的已經盡力了。
然而忽然間,從外麵湧入一道光芒,那光把他和柳白都包了起來,等她反應過來時,隻覺得渾身暖暖的,更有一股純淨的力量不斷的補充她的身體,柳白插在她胸口的邪氣一遇到這力量竟如陽春白雪般化的幹幹淨淨。
“柳白,當年你感受到的,便是這般溫暖嗎?”白家奶奶笑著默默四周的光芒,忽然間她很難體會當年的柳白在那個寒冬裏,是為何有了那樣的念頭,甚至在柳白都不清楚的時候,竟然發下願心。
不知是因為這暖暖的光,還是白家奶奶的那句話,白家奶奶忽然察覺到柳白的心動了一下,是很真切的動彈了一下,白家奶奶懷著欣喜,握住柳白虛妄的雙手道:“孩子,就是這靈性,不要害怕,奶奶在你身邊,不要再心懷怨恨,你最大的敵人就是你自己啊。”
“當年奶奶初開靈芝,未褪皮毛之時,總會把自己裹成一團,把最尖銳的一麵對著世界,隻有那樣才能找到安全,後來有一天,我褪下這身刺的時候,我才明白,刺中別人的同時也是刺中自己,真正的和諧是無爭呐。”白家奶奶把自己的力量不斷的往柳白的身上灌注。
這一次,她越發真切的感受到柳白的心開始跳動了,柳白周身的邪氣則開始不斷的消退,如那春日照射在雪地上那樣,被那溫潤化去那份堅固和冰冷。
對柳白來說,這場夢做的太長,他隱約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隱約間又好像跟自己的師父在一起,但總是渾渾噩噩的看不清楚,當他雙眼又一次感受到一點刺眼的光芒時,他忽然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是在哪呢?”柳白又有點迷糊了。
“是在那個冬夜,我第一次從睜開眼睛打量這個世界的時候啊,那時的我就是這樣,好像渾渾噩噩的做了場大夢,恍惚的醒來好似什麼都記不得了,隻有那晚的星空,好明亮。”柳白想起那時的景象,感覺自己又像新生了一般。
等他睜開眼的時候,置身在一片光明之中,邊上是白家奶奶慈祥的看著他,僅那一眼,忽然間很多的記憶灌入他的腦子,有屬於他的記憶,也有不屬於他的記憶,但是所有的記憶都讓他變得愈發清楚,他好像開始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想做什麼,又舍棄了什麼。
柳白看著白家奶奶,卻不知該怎麼開口,兩人沉默一會,還是柳白先道:“我要走了。”
白家奶奶笑著點點頭道:“你早就該走了。”
“那個人真的是王吉的轉世嗎?”柳白問道。
“不錯,他就是王吉的轉世,這便是緣法的奇妙,兜兜轉轉一圈,又回到了原點”白家奶奶還是滿臉慈祥的笑道。
“對不起”柳白聽完白家奶奶的答案,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終於咧嘴笑了,然後便是對著白家奶奶深深的鞠了個躬,臉上滿是歉意。
白家奶奶卻搖搖頭,好像並不接受他的歉意,而是道:“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向你自己道歉,為你迷失的自我道歉吧,不過你終於找到你這一生都在追求的溫暖了吧,那感覺很好啊。”
柳白也點點頭笑道:“是啊,那感覺真好”
“知道有一天能獲得這溫暖,之前的寒夜都不算什麼了。”柳白張開雙臂,似乎融入那光明之中,無論是他的邪氣,還是那些黑暗,還是那什麼契約,都消失的幹幹淨淨,這裏隻剩下一片溫暖的光明和白家奶奶一人。
看著柳白消失,白家奶奶好像隱約聽到梵音陣陣,她鬆開拐杖,雙手合十道:“設我得佛,眾生聞我名號,係念我國,植眾德本。至心回向,欲生我國。不果遂者,不取正覺。”
“柳白,原來是你當年在王吉那裏聞聽經法,才有如今之緣,是你善願成滿,也是阿彌陀佛宏願接引,願你一路太平,永離苦海。”
“真不知什麼時候,我的善願才能成滿,老師,您說我還要等多久啊。”白家奶奶眯起雙眼,嘴角掛著微笑,臉上滿是慈祥和藹,不同於平時的是,此時白家奶奶的臉上更多了一份活潑,笑的像是個年輕的女孩那樣,有些開懷,像是想起什麼好事一般。
不多時,白家奶奶收起笑容時,四周的白光也漸漸的散去,恰在此時了,天相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那星月的光華也漸漸收攏,山間的薄霧又升騰起來,如一層輕紗那樣飄在空中。
山風拂過,滿是清寒,蕩去塵濁,洗去憂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