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眼魄,褚紅色的頭發,頭頂上的怪異的樹叉子。
我一時陷入對此驚異之狀難解的慌亂中……身體依舊半躺在七星池岸的荒草中,癱軟著,疑惑著。
經過一番內心的掙紮,我茫惑的眼神,終於重新聚焦在了一起。緊接著我拾起身體,兩隻手趴在地上,或者說兩隻爪子抓著地麵,以跪著的姿勢小心翼翼的又一次湊到了七星池水麵上。我鼓起勇氣,把閉著的雙眼睜開,再一次朝著池子裏看去。如果剛才我看到的一幕是幻象,那麼再一次出現在水中的倒影,足以讓我確定這奇怪的麵目是真實的,第二印象和第一印象一模一樣,並沒有出現我期望中的改變。那麼,一切已成定局,我開始細細觀看此刻的形狀,以便對重生的自己有更加全麵準確的認識,至少從感官上獲得感性材料的認識。
此刻我的眼睛裏閃現出一抹淡藍色的魂魄,絲絲閃動。身上除了那件破布爛衫是我老乞丐的象征之外,其他的一切仿佛發生了變化。頭發並不長,但足以遮掩住我的耳朵,其形狀還是一幅蓬亂的樣子,但發質絲滑清亮。隻不過它的色澤已經發生了很明顯的變化,回到了我年輕時的模樣,是一種的淺淺的褚紅色。鼻子依舊高挺,嘴唇還是那般輪廓分明。身上那件破爛的青色布衣,遮擋不住我的前襟,致使一片硬朗的胸膛倒映在月光下的水麵,如同收靈湖上的冰色。眉毛被掩蓋在這蓬狀的褚紅色下,看不清楚。
然後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說的重點,重點是我的前額左右兩邊各有一枝鹿角,直直向上。我輕輕地抬起左手,撩過前額上垂著的一縷紅波,那兩枝樹叉子再一次完整清晰的進入我閃著藍魄的眼睛,進而烙印在我重生的心裏。像極了一顆蒼老古樹上麵新長出來的分叉,於是,我把它們定義為樹叉子。我一臉迷惑的問妖族三看客,我到底為什麼會變成一隻鹿?
他們三個人搖頭道:“主人,你不是鹿,你頭上的是龍角。”在我驚訝自己的變化時,妖族三看客站在一旁,也在細細打量著重生的我。雖然,在他們的心中,變化的不是外形,而是行為,是心理。
什麼龍角什麼鹿,此刻都一樣,我隻想知道為什麼會長出這麼奇怪的東西!怪不得在剛才的逃跑中總是感覺到頭頂上有種特別的不舒服。有了這東西以後,我跑的時候沒有習慣,重心不穩,差點幾次摔倒在這個奇幻的森林裏。
不過好處在於,我和另外三個怪物倒是相處的很愉快。大概是因為我們不存在物種隔離所帶來的差異吧,畢竟,大家都不是人,而是妖。
可能是因為我太在意自己此刻的變化,忘記了外界的時間,所以,對大家普適的時間輪轉的飛快。此刻綠海森林的夜空已經掛滿了繁星。
七星池岸,我終於平複了心情。
莫哀對著我說:“我們去見我師父吧。”
“是的,我也想去見見老和尚了”。
我忽然想起,醒來許久,還沒有去拜見老和尚,去感謝他給我的重生,雖然還不知這重生將會給我帶來怎樣的遭遇。內心忽然生出一個小欣慰,老和尚是我從死亡之後,飄遊到收靈湖,再到這入雲峰,僅剩的沒有出現妖相的人。
我收拾了一下剛才驚亂的麵容,此刻,我和妖族三看客已經成了同道中人。
在冷靜下來之後,我不得不麵對一個小問題。就在我醒來的這個短暫的午後,或者傍晚時分,我已經多次聽到他們三個叫我“主人”,這個恭敬的讓我感覺到別扭的稱呼。為了解決我的尷尬,我向他們提議道:“狼兄,千姐姐,靈姐姐,你們還是叫我……”
我停頓了,我無語了,一時不知道該講什麼。這一刻,我才發現一個悲哀的事情,我沒有名字了啊!——在我重生之前我有一個很響亮的名號,那就是老乞丐,因為我的渾身上下無不散發著一種乞丐的氣質,可是這一刻我醒來之後,我的碗和棍都不見了,外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刻老乞丐的稱呼已經不再適合我了。
在我身旁的夜靈比較恭敬地說道:“主人,我們不叫你主人叫你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