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害怕你走,我怕你也和他們一樣,不跟我說話,也不跟我待在一起。林曦,你沒有白領我的情,你都還給我了,你陪著我,跟我說話,沒人對我這麼好。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就不想理我了呢?是我哪裏讓你誤會了嗎?是你父母討厭我嗎?我可以不去你家的,我不會要更多的,隻要你還像現在這樣陪我說說話,就像現在這樣,就夠了。”
林曦總覺得他說的話有點不像他說的話,可他就那樣坐著,眼睛看著她,語調平平的,語速慢慢的,確是他在說話,唯一不同的,他的臉不是沒有表情,他很難受,任何人都能看出的難受明明白白的鋪在他臉上,從眼角到眉梢,從鼻梁到嘴角。她看著那一種難受,她的心也充滿了難受。
她油然覺得了自己的自私,她為了蘇哲,她想盡快了斷與他理不清剪還亂的關係,她一刀斬下,卻不曾想,他其實是會痛的。或許他對別人冷酷無情,但他對自己,不能說不是溫柔的、眷戀的、從不拂逆的。
她無法說出那三個字,不自覺的她走近桌子,將籃子裏的點心和水果一一取出來,還有那杯水,連蓋子她都打開了,整整齊齊的放在他麵前。她用行動向他道歉。
紹韓找不出對應的話來,他仲怔了一會兒,意識到她的舉動是前麵的話起的作用,他與她之間已經破冰,於是決定繼續把後麵的話說完。
“我知道你要嫁給蘇哲,不要緊,我不會防礙你的。我做你的哥哥就好。你不要不理我,就好。”
林曦的自責愈演愈烈,她在桌邊坐下,推了推碟子,“吃點東西吧,是蓁莞做的,很好吃。”
紹韓覺得她已經不怪他了,但不聽她親口說出,他就是不能相信。在林曦眼裏,他便還是那一臉難受的、可憐巴巴的模樣。林曦忍了半晌,看他還是半點不變,實在忍不下去,隻得硬著頭皮開口:“你的手好了沒?”
紹韓便伸出手來給她看,好是長好了,但咬痕清楚仍在。林曦有點心虛,忙道:“我知道外麵有種消疤痕的藥,我找來給你塗塗。”
紹韓搖頭,一邊把手收回去。林曦本想問,要出口時又硬生生咽住,今天這紹韓變了個人似的,特別會說話,萬一他回句這是你咬的我留個紀念之類的,實在是大家都難堪。她正思量怎麼讓他回複麵無表情,就聽他說:“我想留著,提醒我今後別做那樣的事,那天你嚇壞了,我一想起就難受。”
林曦看著他的臉,也愈發難受。她拿起一塊酥餅,遞到他手上:“吃吧……”
紹韓拿著不動,還是盯著她,林曦恍然明白他必須要等到她的一句話,她光想用動作來表達是不行的,意識到這點,她心裏既憐惜又感動,於是她回望他琥珀色的眼眸,很鄭重的說:“紹韓,隻要你願意,我永遠都會陪你說話,陪你這麼坐著,當你是親哥哥一樣。”
此時正是陽光最烈的時候,頭頂的那棵櫻桃樹雖枝繁葉茂,但仍有碎碎的金光從縫隙裏篩選下來,微風輕撫,那碎金便跳躍不定,恰在此刻,恰有一枚落在林曦的眉心。紹韓凝視著那一點金斑,隻覺出生為人真有無窮的美好,這一種心念隨即漫延到他的眼眸中、他的麵孔上,於是,林曦看到了她從未見過的他的無比燦爛的微笑。
從未有過的放鬆令紹鑰一沾枕頭便睡死過去,以至於尹蓁莞拚命的左搖右晃才把他弄醒,“有個人帶著紹檢在樓下,非要見你。”
紹鑰一激靈,立時爬起來,驚惶的問:“小七怎麼樣?”
“沒事,不過好像嚇著了,臉色不好。”
紹鑰急急套上睡衣,連奔帶跑衝到樓下,衣帶還未係好。果然是肖淩。他立時一指書房,三人魚貫而入。
紹鑰上下打量一下紹檢,扭臉問肖淩:“說說經過。”
“大概他從夫子廟出來就被人盯上了,但到了光華門才動手,四叉路口那兒,先是直行車子過來,然後是左拐的車子,時間掐得很準,要不是我開你那輛德國車衝上去擋一下,他的車包餃子了。我帶他下車後,還有一輛車追過來,幸好這一片我做功課了,鑽了小巷子,否則,連我也掛了。”
紹鑰眉峰緊鎖,半晌不出聲。
肖淩想想,又說:“那些人車技很好,但身手好像不行,我們進小巷子,就沒人追了。不過,他們的定位和配合真是沒話說。”又回頭望著紹檢笑:“小兄弟,你可真是閑不住呀,我要是你,肯定哪兒也不去,什麼能有命重要呀!”
紹鑰聞言暗責自己大意,不該放他出去,他以為沒事了,但還是有人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