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覃王朝,曆時三百年之久。
繼承此大統江山的二十八位九五至尊中,第三位皇帝元宗傅霈時段最為盛大,且生平最為傳奇。
親王幼子,幼年繼位,東西太後垂簾聽政,外戚宗族爭奪權位。內政朝野憂慮,邊塞領土不安——他生於亂世。
及冠之年,壓宮變奪實權,先後啟用新政,對外開拓領土,史稱“元乾盛世”。
他崇尚法治德政,修改開國皇帝製定的嚴苛律法。可對北方北狄來說,他也是一夜之間屠盡城中十萬軍民的大覃煞鬼。
少年天子,自會有軼事。他後宮妃嬪不多,記入史冊的僅有三人。一是年少結親的世家女子,二是長姐所獻的府中謳者,三是夢中得見的巫山神女。
有傳說,天子晚年昏庸,染有心疾,甚愛殺戮,並尋求仙之道,不為長生,隻為尋人。其中緣由真假,不得而知。
功過是非,千秋之業,自有後人評。
長明宮裏的池塘邊,綠樹蔭下,站著身穿描金玄衣的高挑男子。
繁重的壓低了枝頭的花就在他的額前,驕陽的光,灑在花枝上,斑駁的花影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隻看得見他的下巴和緊抿的唇。
微啟唇角,隻聽男子輕聲喚了聲:“夷光。”
畫麵頓時如同凋落的花朵般片片落去,化作粉塵,隨風而逝。
那男子的麵容模糊不清,她要伸手去抓時,卻發現自己正站在池塘中,腳尖輕沾水麵,卻未落下。
隻聽剛剛男子還在喚:“夷光……”
低沉的,纏綿的,這悲傷仿佛穿越千百年般沉澱在這聲“夷光”中。
她沒來由的心悸,低頭看著清澈的湖麵,恍惚而恐懼。
空間仿佛抽離,那男子越來越遠。
她想要追上去,剛一邁開一步,卻如同墜落懸崖一般,水勢淹過了她的頭頂。
窒息和恐懼讓她開始陷入黑暗,在墜落湖底時,她奮力張嘴,大叫一聲——
“傅晏!”
從床上頓時坐起,姚夷光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水:這是第三次夢見傅晏。最近總是能夢見這個場景——怪事。
看了看時鍾,歎了口氣,起床洗漱。
她看著鏡子裏一身黑衣的女子,一如既往的精致,但是麵色慘白,似乎別人一走近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衰敗氣息。
“真是……醜。”
她從不喜歡穿黑色喪服,也最不喜歡參加葬禮。但她今天不得不去,因為她是葬禮上的未亡人,而那個不幸的人,他叫傅晏。這個人和她的關係不算遠也不算近,但是在法律上卻是自己的合法丈夫。而姚夷光給他的定義僅僅是要度過三十歲以後人生的同住一間屋的人,僅此而已。
她收拾好,拿起自己的大衣時,在走廊處看到自己和那男人的唯一合照,她的動作一愣。
照片上的男女站在捷克布拉格廣場,夜光煙花下,兩人相對而立,握手微笑,融洽疏離的像一對剛剛談好項目的合作夥伴。
如果跟別人說,這是求婚成功的現場,會不會有人相信?
姚夷光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隨後鎖門離開。
深秋下雨的天氣總是陰沉寒冷,就像今天。
墓碑前的三十幾個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打著黑色的傘,黑壓壓的一小片。他們有的麵色沉重,有的抽泣不已,有的麵無表情。他們手拿著白菊花,井然有序的走到墓碑前放下,哀戚而憐憫的看著站在旁邊的沉默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