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落去,年複一年,當時少女,素衣成妝。
古木成林,釀泉為酒。
伸手接下最後一片葉子,少女一臉的惆悵,此時的她,嬌小的身段,玲瓏輕盈,鴉色長發簡單地綰在腦後,杏眼櫻唇,淡淡遠山眉,膚色白皙,細膩如瓷。
一身刺繡長裙,腰身緊束,青色短靴,貼身小襖,整個人輕靈不可方物,尤其是那一雙黑色的瞳,猶如一潭深井,久久平靜著,時而泛起一絲漣漪,巧笑倩兮,明目盼兮。
若箏坐在樹上,玩弄著枯黃的樹葉,眉眼間淡淡的笑意。
青衣的男子旋身落下,一塊木牌飛至少女的手上,尋常腰牌大小,上麵用朱砂鐫刻著一個“雲”字,似乎帶著點悵然若失的味道,好像過了千年。
“你還是拿著吧,總有一天會用到。”男子回眸,淺笑,一身青衣依舊襯得似仙靈般纖塵不染,清雋深邃。
“子夜,你覺得他們還在麼?”若箏把玩著木牌,湧起一股憂傷的感覺。
“無論如何,他們會一直守護你。”蕭墨笑了笑,“都說了讓你叫我師兄。”
“不,子夜這麼好聽的名字,我怎麼會不叫!”若箏扮了個鬼臉,笑嘻嘻地說,轉眼,又看了看天空,一隻手擋住眼睛,“你……從很久以前就知道我不是江家的孩子了嗎?”
蕭墨一哽,有些無語,不知怎麼解釋,“當然了……要不五年前那天圓璧之宴,我怎麼會去救你?受人之托了,哪知你居然一直就賴在這裏了。”
若箏裝作不以為然地把頭一揚,“這麼說……是我親生的爹娘,讓你來……”
“你在失望麼?”蕭墨啞然,笑著看向少女。
吸了吸鼻子,若箏的聲音有些微弱,“他們,為什麼躲著我呢?”
“他們不想給你帶來武林的紛爭。”蕭墨沉靜地說,眉間忽然湧上一絲憂傷,“你的爹娘是江湖上的強者,自然也是樹大招風,當年為了不讓你受到那場武林血戰的威脅,把你——你娘親自看著江夫人把你抱進門的。”
“你怎麼知道?”若箏奇怪地看著蕭墨,這麼多年來,蕭墨這個包打聽比仙女姐姐知道的還多,仙女姐姐的胭脂坊裏都是線人,這個自然不怪,但這個人——
見若箏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蕭墨尷尬地笑了兩聲,“都是意濃告訴我的。”
仙女姐姐和子夜師兄,看上去不合,實際卻親熱得緊,若箏把“原來如此”的目光投向了蕭墨,嘿嘿一笑。
“出穀後,複仇之事緩緩再提。”蕭墨歎了口氣。
“恩。”若箏點點頭,從樹下輕輕躍下,這五年,醫術頗有成就,再者,就是跟著蕭墨學了點輕功和強身的內經心法,自己一弱女子,沒什麼本事才不敢亂闖,“踏月”已經算是爐火純青了,蕭墨幾次都笑說自己就逃命功夫練得好。
“你爹娘已經沒有在柩雲閣了。”頓了頓,又說,“現在天下也算安定,朝廷裏平王勢力漸漸增加,兩王奪權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發生——你兩個姐姐都很好。”
若箏隻是一味地點頭。
“柩雲閣……規矩很奇怪,閣主之位,隻要打倒現任閣主或者現任閣主讓賢,均可出任,據說,現在的閣主是個厲害的角色,別輕易招惹。”蕭墨喃喃,“現在,居然還沒有一人看出,那位現任閣主究竟想幹什麼,這樣的人,最是危險。”
若箏再次胡亂地點點頭。
“箏兒。”久久沉默的堇發女子開口了,“你要保重。”
若箏抿了抿唇,端起青瓷小碗,俯身舀起一汪清泉,“以泉代酒,明我真心,就此別過。”說罷,一飲而盡。
酒箭入喉,五年前的事,恍若昨日,拜月節那夜長風柳堤,白衣女子護住自己——和娘的第一次見麵,也許是最後一次。
嶽意濃眼中盡是不舍之色,五年之久,卻又如此短暫。
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子夜師兄,意濃姐姐,我們真的後會有期了,一聲短歎,若箏將木牌輕輕收入囊中,邁著輕巧的步伐,循著芳香,走向那個即將涉足的世界。
鳩穀之秋,今年些許短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