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金陵城,那也是南朝一極繁華的所在,這城東北處有一灣浩瀚水泊,延綿上千畝,名曰秣陵湖,湖東有一山嶺,岩石泛著紫色,日頭一照,又隱現金光,因此人稱作紫金丘。
這紫金丘西邊,畔著這湖水,有一片梅林,此刻時值盛夏,枝葉繁密,這綠蔭深處,有一處另不管達官貴人還是江湖中人都又愛又恨的地方,便是那聞名天下的第一賭坊——易天山莊。
這莊子論占地,那是比不上左一座山頭右一片湖泊的夜茗山莊,但是說道這白牆黑瓦,雕梁刻棟,就遠非夜茗山莊那數百年前的老舊木樓可及的了。
大門左邊的高牆前麵,立著一方告示牌,上麵貼滿了各種高利放貸財物抵押的信息,還夾著不少警告威脅欠債人的江湖追殺令,重重疊疊密密麻麻貼了滿滿一告示牌,有的紙張已經泛黃。
鄢弄影此刻站在一株老梅樹下,定定的看著前方兩丈高的的朱漆莊門。
她在這棵樹下已經有差不多站了快一個時辰了,她暗中統計了一下,這一個時辰裏麵,有七輛馬車在莊子門口停下,有一輛馬車直接開進了莊子,有十一個人走進了門裏,有四個人走出了大門,有兩個被趕出了大門,其中一個幾乎被剝得精光。
除了被趕出來的,其餘進出莊門之人都是衣著華美氣宇昂揚,總之比她鄢莊主看起來豪氣多了。
都說這易天山莊是天下有錢人最密集的地方,看來此言不假,倘若那個攜款潛逃的金祭司的後人錢多燒得慌,想來此地豪賭一翻,然後被她撞上了也未可說。
她思量再三,終於決定還是前去打探一番。
於是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扶正了一下冠帽,輕咳兩聲,便挺起胸膛,昂首闊步來到了門口。
“這位兄台,卻不知光臨敝莊有何貴幹。”門口一位身著藍緞對襟長袍的小哥熱情有禮的站在了弄影身前。
隻是他麵上帶著笑,身子卻分明擋住了鄢弄影光臨他們敝莊的去路。
“看看,我進去看看。”鄢弄影望著這位穿得比她還好的看門人,難免有點底氣不足。
“噢,這位兄台是第一次來我們這地吧,卻不曉得您是想去大院看看呢,還是想去中庭看看,還是,還是去內院看看呢。”看門小哥客客氣氣的道。
“這大院中庭,還有區別麼?”弄影有點不解。
“哦,這大院,那是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我一路看過去不成麼?”弄影詫異道。
“當然可以,隻不過敝莊有點小規矩,好比看外院,需要三千兩的籌碼。”小哥輕描淡寫的說道這裏,弄影已經一動不動的定住了。
“如果要去中庭的話,那就需要三萬兩的籌碼。”小哥繼續耐心的介紹。
“那去內院豈不是要三十萬兩白銀的籌碼?”鄢弄影以此類推,於是怒氣衝衝道。
“哦,內院就不好說了,這內院大門七年一開,若是去猜寶的,隻消十萬兩的籌碼即可,若是去鬥寶的——”小哥停了一下,就不再說了。
“你怎麼不說了?”鄢莊主不依不饒的追問。
“這事跟你跟我都沒啥關係,說他作甚。”小哥開始有點難掩不耐煩。
弄影站在原地,過了好半天,才又開口問道“那敢問這附近哪有公道點的當鋪。”
“兄台難道不知,這自古以來,賭坊附近的當鋪都是最不公道的,這金陵城內最大的當鋪當屬慎益號當鋪,那裏給的價格倒還可以,不過話說回來,這當鋪公不公道好像跟兄台也關係不大。”小哥邊說,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鄢弄影。
“待我他日贏了大筆的銀子出來,卻叫你狗眼看人低!”弄影心中忿忿,嘴上卻不言語,隻轉身要走,突然想起自己與寒劍暗中約好是在易天山莊聚頭的,自己怎可貿然離去。她眼睛打量著四周,但見告示牌後方盛開著一叢叢豔紅的鳳仙,心中一動,便走了過去,掐下幾朵花朵團於掌心中輕揉,然後又順手在告示牌上撕下一張告示,也不去看上麵寫的內容,隻將紙張反了過來,在背麵用食指的指甲蘸著花汁汁龍飛鳳舞的寫下一行小字“我進城籌賭本去也,爾等城中尋我。”寫罷,將紙條細細卷成一小卷,塞在告示牌的左下角縫隙裏,然後又將幾朵鳳仙穿成一串做成一個小小的花環釘在字條上方。
若莊子上來的人來到此處,見到這個花環,自然知道是她留言。
鄢弄影這一翻鼓弄,太陽便已西斜,她急急離了此地,向金陵城中走去。
這般行了數裏地,便來到了金陵城的南門下。這金陵府南國重鎮,那城門樓亦是氣派非凡,弄影仰望片刻,正欲進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大事不好。
倘若莊子上的那些笨蛋沒有看到那張字條,一直傻傻的在易天賭坊門口等她那該如何是好?
念及此處,她急忙又來到城門口,從城門口貼的告示上撕下一角,又掐下幾朵攀附在城牆石壁上的蔦蘿,如前法炮製了一翻,然後在紙上寫道“你們不要找我,趕緊去易天山莊門口找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