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名叫白頭山。正是早春時節,點點晨露在新抽的枝條間滾動,迎著初升的陽光閃耀著晶瑩。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緊接著,衣衫下擺掃過。
葉片上的露水四濺而開,或是浸入泥土,或是沾在衣裳,很快浸濕了一片。
衣裳的主人似乎不曾察覺,快步朝著前方走去。
那是一個身材消瘦的少年,麵色有些蒼白,走路時輕飄飄的,細看中還帶著一絲踉蹌,似是隻要一陣風來便能將他吹走。
又往前走了兩百米,扶著山崖前的一棵古樹站定,重重的喘息聲揭示了此刻他內心的不平靜,更多的是來自於身體的自然反應。
“這具身體真是太弱了。”少年握了握拳頭,走到樹旁的一塊還算平整的石板上盤腿坐下。
徐佑對自己眼下的身體著實不大滿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快幾步命就要去了一半。不過對於如今的他來說也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他本是地球上的一名略有聲名的律師,案頭上常年都是處理不完的案子。
對於那些從法律專業一畢業就失業的人來說,他的成功或許羨煞旁人。
但是隻有他清楚,那樣的日子他早就不想過了。
最開始是因為蒙冤入獄的父親而選擇法律專業,後來是撐起因母親重病不堪重負的家庭而堅持在這條路上與最初的理想漸行漸遠。
少年人的夢想早已經在一次次的良心底線的降低下被摧毀,成為一個世人眼裏為名為利的卑劣之人。
做了壞事法律不一定能懲處,但冥冥之中或許真有說不清的天意,讓他在事業正處上升期的時候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
他看見過往,看見曾經的自己,看見曾經幸福的一家人……
他的記憶一點點的模糊,過往的經曆仿佛蒙上了一層煙霧,看不真切。
他以為自己是到了忘川河。
但其實他是沿著時光的長河逆流而上,去到他未曾去過的地方,靈魂被河水衝刷,變得虛弱透明。若不是恰好附身在這個與他同名的少年身上,他恐怕早已經魂飛魄散,消散於天地間了。
罷了,這一世做個好一點的人。
徐佑暗暗對自己說道。
了解了這具身體前身的經曆,徐佑也隻能苦笑,真是個倔強的少年。
他家是離此幾十裏之外的宋州徐家,徐家在宋州財勢頗大,祖上有過高官顯貴盛極一時;也曾曆經族滅之禍,淒慘凋敝。
他曾祖父那一輩移居宋州,一點點積攢下大筆家業。
按理說生在這樣的人家簡直是上天眷顧。
但是徐佑自打記事起在徐家就是個可有可無的,或者說徐家的人都不大待見他,隻當他是個不存在的。
再加上父母先後離世,他在徐家的日子越發難過,便跑到白頭山父母的埋葬之地獨過,說是要給父母守孝。
他這麼個不招人待見的離開,徐府上下自然無人阻攔,隻是給了些銀錢,又著人在山間搭了一間竹屋供他安身便不多過問他。
他身體不好,前些日子一場風寒讓他一命嗚呼,這才讓徐佑有了可趁之機。
在床上躺了十多天,因為不識藥草,硬生生挨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