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包小娜第一次值夜班。她被分在梓煌賓館六樓的客房部,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小麗。小麗老早受不住困先溜回休息室,包小娜一個人守在服務台玩了大半天QQ鬥地主,卻光輸不贏。又舍不得砸銀子弄個隻加分不扣分的QQ護身符,惟有退出遊戲撲到天涯看有什麼大爆料。
許是剛換了新品牌的睫毛膏,包小娜老覺得欠缺一些安全感,生怕久了會暈成黑眼圈。她不時從手袋裏摸出小鏡子,即便午夜根本不會有誰注意她的妝容,可這儼然成了一種習慣。正當她對著鏡子又塗一遍潤唇膏,一張陌生女人的麵孔倏地閃過鏡中。包小娜驚恐的回過身,一位身穿紅色吊帶裙的女人正撫著劉海,一步一扭的從電梯道走過來。她的粉撲得很厚,似乎想借此遮蓋住真實年齡。即便如此,包小娜還是很快發現她眼下那數根細小的皺紋,還有任何遮瑕膏都蓋不住的黑眼圈。
不過,她的嘴型很漂亮。隻是塗得太鮮紅,在午夜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電影裏嘴角掛著血絲的吸血鬼。她靠過來的時候包小娜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水味,幾乎不需要過多詢問,包小娜已準備讓這個女人順利通過。這在服務行業是默認的行為,甚至賓館有些人還會幫客人們牽線,介紹一些沒有固定場所的三陪小姐上門服務。賺來的嫖資,賓館與小姐三七開。
包小娜慢慢坐正身子,盯著女人進了606號房。
她撕開一包樂事薯片,塞住MP4的耳麥,托起下巴呆望著空無一人的走廊。牆上的三角壁燈似乎開始邁入老齡化,整條走廊都被映照得昏昏沉沉,無精打采。鋪得望不到邊的地毯也紅得有些詭異,總讓人有種觸目驚心的錯覺。恰巧MP4裏播放了一首王菀之的《認命》,開場獨白本就有些鬼氣,在這種若有似無的心理暗示下,包小娜神經質的想到那個女人的紅紗裙——紅得仿若漫天遍野的泣血杜鵑,又宛若夜半枯坐閨中麵對梳妝鏡緩緩抹開胭脂的棄婦,每一滴血淚都哀悼著人生無常。
陡然間,音樂停了,一聲清晰而尖利的嘶叫讓包小娜渾身一顫。再靜下來仔細聆聽,四周依舊一片死寂。她忙拿起桌麵上的MP4,一看才發覺MP4已經自動關閉了。可突然間耳畔再次響起女人聲嘶力竭的叫喊,包小娜丟下MP4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竟發覺又是606號房。
才剛進門,包小娜便看見三陪小姐一絲不掛的趴在房門口一邊哭一邊尖聲叫著,不是不想跑,而是她小腿上錯落著七八個牙齒印,並且每個齒洞都是一片血紅。三陪小姐見到包小娜猶如抓住了生命中最後一絲希望,她拚命抱住包小娜的腿,長長的指甲都快掐進包小娜的肉裏。包小娜慌忙脫下外套披蓋在她身上,又按響警鍾。此時606號房的客人同樣一絲不掛的坐在床邊,壓根不介意被人瞧見。看到包小娜時,他回過頭衝她笑了笑,幹枯得開始起皮的嘴唇輕扯出一道長長的弧線,黃得泛黑的牙齒上還沾著血絲。想到他可能是個性變態者包小娜不禁打了個冷噤,一心隻想逃出現場。
正在這時,男人突然舉起手裏的水果刀不斷插向自己,插一下剜一下,轉瞬已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然而他絲毫不覺得痛苦,咧著嘴嗬嗬笑著,仿佛是在享受一種極刑所帶來的巔峰快感。一轉頭,望著包小娜說:“看見了嗎?看見了嗎?現在我都還清給你了。我不怕你了,我再不欠你了。”他顫顫巍巍的立起身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包小娜驚惶失措的奪門而出,失去了觀眾的男人遺憾的放下刀,捏住大腿一塊刺有紋身的肉喃喃自語,“我隻是想請你吃肉。我的肉……可香了……”
隻聽‘撲通’一聲,那名自殘的男人終是倒下。往後,他再也沒有機會請人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