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部隊的時候是下午的兩點多,日頭正毒。雖說他們是衝著預警機去的,但真的飛機顯然不可能讓他們開到天上去,因為部隊的規定在那裏擺著。在外麵饒了兩圈,負責接待他們的張連長就帶著他們去室內的訓練艙體驗了一回開模擬機。
一人十幾分鍾的體驗時間,等陸索遠從機艙下來的時候,發現除了程墨,所有人都不在下麵了。
“張連長說訓練場上正在訓練猴子掏鳥窩,所以他們全跑去看了。”
陸索遠歎了口氣:“真夠義氣。”
程墨賠笑:“要一起去看看嗎?”
陸索遠搖頭,“這個我小的時候就看過了,你要去嗎?”
走過校場,夕陽的最後一道金光恰好鍍在草地上,天邊晚霞片片,時不時還在變幻著更加炫麗的色彩。不遠處的斜長的樹蔭下,幾個小孩子正的玩鬧著,開心的笑聲隨著晚風,一陣一陣地傳過來。
“怎麼了?”程墨看著她一臉的茫然,伸手撫了撫她被風吹亂的長發。
“我忽然覺得他們玩鬧的場景好親切啊,我好像小的時候也在這裏玩過。”
“喔,是嗎?”程墨牽著她的手往樹下走去,“所以你這會兒是想重溫下年少的時光?”
陸索遠笑著拍了他一下,嬌嗔道,“都多大了,還玩泥巴呢,羞不羞啊。”
“也可以玩模型飛機的,嗯?”對上她的眼睛,他忽然說得無比認真。
順著他的指向看去的時候,不遠處的天空中確實有一架模型飛機在飛著,有點意外,有點驚喜。
“索遠你還記得麼,我和你說過的,我小的時候並不是個口齒伶俐的小朋友。”
陸索遠點頭,“記得,你是學畫的時候告訴我的。”
“我一歲多學說話的那會,家裏的幫傭的阿姨有點結巴,起初我剛開口說話的時候大家都沒覺得,等時間久了大家才發現我說話有口吃的毛病,而那個時候想糾正其實已經有點困難了。所以,直到我上小學,我還是個口吃的小朋友。”程墨牽起她的手,望著天上的模型飛機,說道這裏忽然就笑了,“那個時候,我一句話要重複好多遍才能說完,除了我堂姐,其他的小朋友都會在我說話的時候笑我,當然,他們也喜歡學我說話,因為真的很好玩。”
“後來呢?”陸索遠側過頭去看他。如果他不說,一定沒有人能想到現在這個一口標準普通話,精通多國語言的主持人曾有這樣的過往。
“後來有一天,也是在這裏,我遇到了改變我命運的一架玩具飛機。在此之前,我從來都不覺得說話結巴有什麼問題。”
也是這裏嗎?陸索遠看著遠處依舊嬉笑的孩子們,忽然覺得,那一定不是一段愉快的經曆。
“那天,爺爺說他要來這裏看望下老同誌,我一聽是空軍部隊,非常開心地就吵著要跟來看戰鬥機。參觀完機場後,大人們去了辦公室談事情,我就一個人跑到外麵去玩,然後很快就和部隊裏幾個玩橡皮筋彈弓飛機的小朋友湊到了一起。橡皮筋飛機在那個時候其實是很寶貝的玩具了,所以他們一開始隻讓我看,不讓我碰。我跟著撿了幾次飛機後,其中一個小胖子忽然很大方地邀請我一起玩,結果我才試飛了一次,他的飛機落地的時候就被另一個高個子一腳踩壞了。我拿著飛機正想著該怎麼和小胖子解釋,就聽見高個子在那裏告狀了,他說飛機機翼是我踩壞的。我被冤枉了,自然要解釋,可是我磕磕巴巴的解釋,聽起來反倒更像是在說謊。而且,我越緊張,說話就越結巴。”
“後來呢,你們打架了?”喻懷旭小時候但凡隻要和人吵架,基本都是打架收場的。所以,陸索遠很自然就想到了這一層。
“差一點。”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麵頰,“就在我們快打起來的時候,不知從哪裏跑出來了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她一字一句非常流利地把自己看到的說了出來,不但證明了我的清白,末了還指著高個子的腳讓他脫鞋。”
陸索遠聽完,笑了,“這是幾歲的姑娘呀,聰明得都知道機翼上會有鞋印。”
程墨點頭,非常同意她的說法,“我當時以為她七歲了,其實她才五歲。”
“五歲和七歲有差那麼多嗎?”陸索遠想象著自己兩個年齡時候的模樣,覺得差異還是挺大的。
程墨說:“現在想想差異確實挺大的,不過當時的我,對這個完全沒什麼概念。”
“後來呢?”故事到這裏應該還沒有結束。
“後來我就被小姑娘拉走一起去玩沙了。”指了指樹林的東南方,他說,“我記得那個時候那裏有一堆沙子。她在沙地上畫了城堡,然後我就照著她畫的堆了一個出來。我們在一起說了好多好多話,每次我要結巴的時候,她就睜大眼睛靜靜的等著我。很奇怪,我居然覺得自己在她的眼裏看到了鼓勵。夕陽西下的時候,我問她以後長大了是不是要做畫家,她搖著頭告訴我自己長大了要去最好的電視台做最出色的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