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不是虛無縹緲的名詞，
而是我曾幻想過的，和你一起去往的未來。
01
“晴裏。”
很久以後，那個溫暖的聲音依舊會出現在夢裏。滿山的葵花開放，一寸一寸黃色的脈絡，在暖暖的陽光下清晰得如水般浮動。然而收容進視線，卻如針線般牽扯住眼球，滋生出硬生生的疼痛在心間蔓延。
每次醒來，臉上總是沾滿眼淚。靜謐的夜就這樣變得冗長，渾身上下似是淋了場大雨，幾縷濕潤的頭發沾在額上，濕漉漉的。
黑暗裏，視線沒有焦距地在巡回。大街上的霓虹閃爍，一壁牆，一扇窗，分割出兩個世界。即使看不見任何東西，也會覺得此時的眼睛在黑暗裏顯得特別明亮。
夜晚的風有氣無力地拍打著窗子，偶爾聞得葉子墜地的聲響。
——林加彥，我還沒有忘記你。
——你呢？
02
該怎麼形容那個夏日呢？
午後的斑駁時光，在墨綠色的葉片間留下來過的痕跡。
紋理清晰，繁衍成蔭的氣勢，不可抵擋地生長。
拖著行李箱的少年，被叮三囑四的女生，惺忪的雙眼，假期裏弄得很奇怪的發型，折了角的作業本，空白著的練習冊，久置不穿的校服……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這樣像放映影片一般在大腦中得到剪輯，記憶裏出現微亮的光，似乎又在沉睡中度過了一整個暑期的時光。
晴裏揉揉太陽穴，然後邁著有些疲憊的步子去教務處領新學期的花名冊。走廊上卻被教導主任叫住。“又有新同學轉來嗎？”晴裏跟在教導主任的身後，自顧地猜測著。
晴裏的猜測很快便得到了證實，在辦公室裏，那個新同學正坐在沙發上隨手翻閱著學校秦褲運動鞋，不張揚，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吸引人的光暈，深邃的眸子裏盡是沉穩。在主任的介紹下，他對她友好地笑：“你好。”
溫和的氣息襲來，晴裏微微一怔，竟有一刻的恍惚。相比較起去年轉來今年有轉走的那個大胖子許廣東，今年轉來班上來的這個男生，應該會讓班上的女生們歡呼雀躍了。
“林加彥。”
晴裏站在講台上向大家介紹新同學的名字。
還在介紹的聲音淹沒在台下湧起的歡呼裏，晴裏看到大家自動忽略掉自己的目光，無奈歎口氣。
03
晴裏十七歲，高二，在新園高中裏尚算小有名氣。
成績好，目光清冷，會寫文章，老師交代的事認真做，和大家自然平等地相處，不會攀比也不計較。隻是些微小事，卻也讓人覺得有屬於自己的獨特氣場。
晴裏永遠不會像其他女生一樣擔心夏天出門是否會被曬出雀斑，一個月不去美發店是否會沒了發型，聚會的時候不加粉底是否會顯得憔悴。永遠不會費大力氣去化妝，穿合身的衣服，幹淨得體地出現在合適的場合。沒有驚豔的眼神，卻也換來不少欣賞的笑意。
荷爾蒙旺盛的年紀，優秀的女生，長相尚可，自然也會引來無數愛慕的眼球。來表白的人卻不多，盡是失敗而歸。也羨慕過晚自修後悄悄牽手去操場散步的情侶，但晴裏明白，對於此刻的自己而言，比起戀愛，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也會遇上性格差的人，嚴野便是其中一個。男生是文補二班的體育委員，成績不錯，偏偏不是安分的男生。打架，鬥毆，性格張揚，不可一世。一周換一個女朋友的速度，卻仍舊有大把大把的女生為他瘋狂。
而晴裏卻眼也沒眨就拒絕。女生忽略掉嚴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表情，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在一堆圍觀者麵前，嚴野原本得意的唾手可得就這樣被輕易擊碎，認為晴裏是欲擒故縱，阻攔糾纏好幾次，得到女生冷冰冰的“你這樣我很為難”的答複。
於是在晴裏做完值日的一個晚上，幾個男生在走廊上將女生攔截了。
“你裝什麼清高？”
被圍在中間的晴裏沉默著，目光冷靜鎮定。偶爾低頭看著自己的帆布鞋，是幹淨的白色，興許是燈光的緣故，現在看起來卻成了灰色，有點髒的樣子。
腕表上的指針往前跳了一個刻度，晴裏終於疑惑地看著他們：“高三很閑嗎？”
不是想象中的驚慌失措，女生一副事不關己的從容反倒使男生們少了發揮的空間。大家無所適從的樣子顯得很無辜，惱羞成怒地揚起手嚇她：“你看不起我們成績差是不是？！”
女生條件反射閉上眼睛，疼痛感卻沒有傳來。
睜開眼時看到對方揚起的手在半空定格。
所有人都將目光轉移到身後。
“你們這樣不太好吧？”
身後的男生長腿一邁，伸手拉住晴裏的手，將女生擋在自己身後。
晴裏抬起頭來，望著這個出現的男生。彼時，走廊上昏黃的燈光，男生溫柔的側麵，淡定的眼神，白色的襯衣，長廊上單薄的影子……就這樣一一呈現在女生眼前，如此清晰。
忽然想到小美人魚花園裏的那尊漂亮的王子雕塑。
瞎想什麼呢，晴裏回過神。
“我們隻是想和她談談。”為首的男生笑著搭上林加彥的肩膀。
“她似乎沒有時間和你們聊天。”
“老師教過你多管閑事是個貶義詞嗎？”
“那你們試試看。”男生沉下聲。
說出這句的時候，連躲在身後的晴裏也明顯感到護在自己前麵的這個男生身上突然散發出一種懾人的氣魄。沒有根據，也不凶狠，卻有力量。
不遠處的走廊上，準備回家的教務主任正朝這邊走過來。
高三被處分不是小事，幾個男生一時陷入慌亂，表麵卻不甘心地死撐站在原地。
林加彥趁機牽起晴裏的手離開。走出一些距離後，晴裏回頭，看到教務主任正在訓他們的話，大概是“這麼晚還不回家”、“要高考了還一起玩什麼”之類的，看到之前還凶巴巴的男生們垂著頭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