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來以為我做完這一切之後,還能剩下一些什麼,沒有想到,竟然什麼都沒有剩下來。但是,我意識到自己還不能停,我還必須走下去,因為還有一個十年。”
這是筆記的最後一段,不知看過多少遍,字跡被磨得模糊掉了,裏麵記述的那些光怪陸離的場景到現在還給人一種不真實感。
我,吳邪,2003年因為自家三叔的一個短信,生活像脫軌的火車遠離了平靜安逸,從此急轉直下,竟陷入到一個神鬼莫測、爾虞我詐的古怪境地。
現在,距雪山追瓶已經過去了兩年,第一年我學會了“放下”,第二年我學會了“忍耐”,盡管如此,我還是無法克製自己去觸碰那些不好的回憶。
八本筆記被我鎖在櫃子裏,一同鎖進去的還有悶油瓶給我的鬼璽。當年,他不經意的小動作被我全看在眼裏,我也曾懷疑他給我的是個西貝貨,也私下找人鑒定過:
學名:不詳
花紋:鬼鈕龍魚
年代:戰國甚至更早
大小:4厘米見方
材質:不詳
用途:不詳
價值:有價無市
能得到的信息隻有這些,足夠了,至少我知道悶油瓶並沒有騙我,剩下的就是等待。
我做好了充足的思想準備,十年之後還能見到他嗎?或者說隻看到一具屍體?也許裏麵連屍體都沒有,因為我根本打不開那道門?
記憶的斷層最終停留在那條狹長的縫隙裏,我們守在篝火前相視無語。我隱約記得昏迷時他動了動嘴巴,似乎跟我說過什麼,卻死活想不起來。
我真正明白了什麼叫“成長”,成長是個痛苦的蛻變過程。拿小花的話說,狼崽子永遠不可能看家護院,盜墓賊的子孫也隻有下地的命。
吳家的生意還要繼續,雖然有二叔幫襯,當家作主還是要我出麵。重新撐起三叔在長沙的盤口並不是個輕鬆的活兒。至少下麵的人不會因為我是吳三省的侄子就真心尊我一聲小三爺。
在他們眼裏,三爺是個心狠手辣,靠著刀口舔血打出一片天下的梟雄。而我,充其量是個混吃等死的世襲子,屁大點能耐也沒有。雖說倒過幾個油鬥,可半毛錢沒撈出來不說,還拖累著不少人折在裏麵當墊背,沒被仇家橫屍街頭就算祖宗積德。
其實這幾年我並不好過,背後被人下刀子使絆子,明裏暗裏被險些整死好幾回。最嚴重的一次是在家門口散步時,後麵一摩的開到我身邊,照著腦袋就是一棍子。等我醒來時,衣服早被扒了個精光,還被潑了一身大糞丟在垃圾場。
當時想著決不能這麼死掉,雪山下麵還有一個人等著我去接呢。
最後光著屁股連夜跑到王盟家的,剛砸開門就暈了過去,給他嚇了一跳。好在沒有生命危險,昏迷兩天有點腦震蕩,靠近鬢角處多了一道疤。
不得不說,我的適應力真的很強。雖說沒達到一個月之內練就十八般武藝打遍盜墓界無敵手,甚至開始考慮如何拯救這些愚蠢的人類的程度,可一個連死都不在乎的人,還有什麼能讓他害怕呢。
網絡上稱這種表現為“心理老化症”。不過,認識我的長輩都誇我是娃娃臉,還一副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我心說,奔三的人不衰老才叫怪胎,其實老子心裏早就爛透了。
那把從張家樓帶出來的匕首一直被我放在枕頭底下辟邪用,因為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我經常做噩夢,夢見想害死我的人,被我害死的人,活著的人,死了的人,半死不活的人……最後大塊的雪拍在我臉上,悶油瓶隻在一旁看著,冷冷道:“你是吳三省,不是吳邪。”
每次在睡眠中驚醒,我會用大把的涼水澆到頭上臉上,然後坐在衛生間的地麵整包整包地抽煙。那時,我無比希望身邊能有一個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來聽聽曾經的天真無邪的故事。
老海出事後,我又試著聯係過幾次他家的秦海婷。小丫頭成熟了,也圓滑了不少,說話一套一套的,再沒有當初讓我萌動的感覺。之後,我也就漸漸放棄了,說起來,算是一次失敗的初戀。
本以為生活就這樣一成不變地向前推進著,直到十年期限到來,看來老天爺並不打算放過我。就像秒表被置零後重新開始,某天寄來的一個包裹再次將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推進了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