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中一間正房門前停下,翠嬤嬤小聲道:“你先在此等候。”說完便掀了簾子入內通稟。
金線繡菊鑲銀絲的大紅簾櫳內,傳來一陣痰咳聲,接著是一陣急促忙亂的腳步聲。
良久,聲響漸消,翠嬤嬤半掀簾子,探頭道:“你隨我進來吧。”
夏雪點頭入內,小心翼翼地緊跟翠嬤嬤。
屋內雍容華貴,各式花紋精雕細刻,一股清涼的薄荷味撲鼻而來。
一張紅木雕花拔步床上,一位麵色黑中帶紫,兩頰深陷的病態婦人,倚靠著躺坐在床上。
此人便是丁府的嫡配正房太太沈氏,沈氏為丁家生有一子一女。長女丁璟雯已嫁到京都富商家中,長子丁佑軒則成親自有院落。
知是大太太,夏雪趕緊下跪行禮,心裏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她不知大太太怎麼會突然傳她過來,她一個二等丫鬟,平日裏是連伺候大太太的資格都沒有的。
“你就是夏雪。”大太太有些無力的問。
“是。”夏雪小心回答。
“四喜怎麼樣了?”大太太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入題。
夏雪一愣,怎麼今兒大太太會問起四喜?她們母女向來都無人關心,今兒一大早天還未亮,大太太把她喚來就是問四喜?
“四……四喜還好,多謝大太太惦記了。”夏雪聲音略微顫抖。
大太太挪了挪身子,繼續道:“嗯,這件事我會查清楚,還你們一個公道,斷不能讓孩子受這份委屈。”
此話夏雪更詫異了,忍不住看向大太太,滿懷淒愴,熱淚盈眶。這麼多年了,她總算盼到願意為她們娘倆做主的了。
“去看看二少奶奶可有前來?你出去迎迎。”大太太吩咐身邊的翠嬤嬤道。
翠嬤嬤曲身離開,剛到屋外,就見一位體態修長,五官玲瓏精美,麵似桃花;身穿繡著金紋蝴蝶玫紅綢緞襖裙,頭插蝴蝶金釵,外披金絲緞披風的貴婦,在瑟瑟寒風中,被幾個丫鬟簇擁著走來。
見是二少奶奶包氏,翠嬤嬤趕緊麵露微笑,上前相迎,道:“二少奶奶,您來啦,大太太在等著呢。”
包氏“嗯”了一聲,湊近翠嬤嬤問:“這麼早喊我來,可是有重要之事?你可知?”
翠嬤嬤搖了搖頭道:“奴婢不知,您進去便能知曉。”
包氏“切”了一聲,她才不信大太太身邊貼身服侍的,能有不知的事,不想告訴她罷了,她也不稀罕。
這麼一大早她正睡著香呢,就把她從暖和的被褥裏喚醒,心中當然不悅。自從大太太病倒以來,家中眾人都被折騰的不輕,雖然心中已生厭煩,但還得隨傳隨到,麵上不敢有絲毫怠慢。
翠嬤嬤為包氏打起門簾,包氏麵色漸露微笑,恭恭敬敬地走了進去。見站在一旁的夏雪先是一驚,然後曲膝給大太太行了個禮。
“給二少奶奶賜坐。”大太太吩咐道。
兩個小丫鬟搬了把椅子,放在大太太手指的方向,其中一位小丫鬟上前為包氏脫下披風,包氏坐下後睨了一眼夏雪。
“今兒一大早就把你喚來,你可知是何事?”大太太瞧著包氏問。
“兒媳不知。”包氏低下頭道。
“我聽說四喜拿了你一支玉簪,被你打了個半死?”大太太慢慢悠悠繼續道。
包氏麵色一沉,狠狠地瞪了一眼夏雪。夏雪驚慌失色,雙腿不聽使喚,戰戰兢兢的後退了兩步。
隻是個小丫鬟,打了便打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定是夏雪這小賤人跑來告狀,包氏心想。
包氏臉色煞白,不以為然地道:“隻是件普通小事,兒媳自個便能處置。大太太身子不適,就不要再為這些瑣事煩心了。”
“哼,哼…”大太太冷哼兩聲,“府裏的事哪件不需要我操心?這件事你可有根有據?可別委屈了孩子,此事我定要查個究竟。”
…什麼?…包氏張口結舌。這…以往她也沒少懲治這母女倆,這麼多年來也從未有個人站出來說話,她一直把這當成了一件平常之事。
丁府是揚州府很有聲望的商戶,門戶大,丫鬟婆子小廝一大堆,平日裏主子打罰下人也屬常事,怎麼今日大太太還管起這事來了。
難道……她絕不能讓別人插手這件事。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個簪子,丟了就丟了,這等小事實在沒臉讓大太太費心。”包氏麵色緩和道。
“既然如此,那一會便請個大夫去給孩子瞧瞧……夏雪,你要好生照看四喜。”大太太先是望著翠嬤嬤吩咐了一番,然後又盯著夏雪囑咐。
翠嬤嬤和夏雪均點頭稱是。
“既然二少奶奶不追究了,那此事就這麼了了,日後誰也不許再提及此事。”大太太繼續囑咐眾人道。
眾人點頭稱是,包氏也無奈點頭。
夏雪行禮稟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