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奏(1 / 2)

自古以來,帝王者,孑然隻能一身,不會有人可以一直站在他們的身邊,隻能,孤獨。

他就似這盛世一閃而逝的傾城煙花,刹那耀眼芳華,迷醉了天地萬物,猶自魂歸來處,仿佛從未存在於這個世間。如此驚世絕豔、風華絕代的人兒,喚作——傾城,當真是人如其名,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多少癡男怨女,為其揮金如土,遍撒熱心,雖也偶感動於其中真心,卻終是不會為其垂一下眼眸。心比天高的一個絕妙人兒,若不是流落風塵,又怎會受十丈軟紅牽累,空留心碎。謫仙般的精致男子,絕美的容顏,問一聲,君可是為著這張臉,為著這副看得過眼的臭皮囊?縱是三千寵愛在一身,猶恨此去,君何在?

他,正是少年意氣,滿腔熱血,風流倜儻,英俊不凡,多少王公貴胄巴巴地想攀附這位年輕有為的王爺。

當日王家圍場狩獵,與眾位王子比競騎射,他拔得頭籌,遂龍顏大悅,賞黃金千兩,禦製玄鐵檀弓、箭一副,汗血寶馬十匹。流傳當今四殿下睿王爺英姿颯爽、儀表堂堂、文武雙全,頗有陛下當年馳騁疆場、披荊斬棘的風範,亦最是王儲的不二人選。

程子楓,生來就是粉雕玉琢的人兒,白嫩精細的肌膚甚是覺來吹彈可破,又聰明伶俐,一雙水潤大眼秋波暗轉,卻隻惹人憐愛,生不出半分褻瀆之意。隻可惜這樣我見猶憐的孩子,不知何故,被遺棄在一個蒼蠅亂飛的垃圾堆旁邊,幸得被孤兒院一位老工人看見,便抱著那麼個粉粉的肉球兒回到孤兒院中撫養。雖是沒有父母疼愛,但得院中各長輩、員工們憐惜,都將其捧在手心裏嗬護著,又天生早慧,懂事的孩子自是招人喜愛。

長到九歲,活潑可人,水靈乖巧,便有人上門來,說什麼都要領養了他去。院長從小就疼他,見對方家境富足,夫妻倆都是和藹有禮之人,上無父母贍養,又因不能生育而下無一兒半女的可承歡膝下,如今兩人年近五十,很想領養一個乖巧的孩子,回去就當自己的孩子般待他,老來也沒那麼淒涼。院長便與夫妻二人辦完領養手續,將自己疼愛的小楓交給了程氏夫婦。原來的姓名取自當年繈褓之中的一塊玉,玉上刻著子楓二字,也不知本姓什麼,大家也都隻叫小楓,如今便隨程姓,叫程子楓。原來在孤兒院附屬小學念到了三年級,如今也轉學到了一所頗有名望的貴族學校。

六年溫暖富足的生活恍若隔世,父親因政敵陷害鋃鐺入獄,那些平時跟父親貌似親厚的幾個人,都是此次大案的幕後推手,將他們自己所犯的罪責聯手栽贓嫁禍於父親頭上,要是放在風平浪靜的時候,會判個三十年,以父親的實力,可以減十年,表現良好十三年左右便能出來,到時六十多歲,還能與妻兒共享一下天倫之樂。可是如今正是上頭在嚴打的風口浪尖上,誰被揪出去不是嚴辦,父親平時最是精明能幹的人,隻可惜有些東西他打死不碰,與那些人難免摩擦,這一次早已懷恨在心的那幾個人,將牽連很大影響極深的好幾個罪名加諸於父親身上,偏偏欺上瞞下地坐實了罪證,讓父親含冤莫白,就那麼生生地被槍決了。母親被此案牽連,亦是不好過,大病了一場,眼見著堪堪好了些,竟是經不住這身體與精神的雙重壓力,割腕自殺。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日自己放學回到家,叫了母親好幾聲都沒人應,去到母親臥室,也不見人,隻依稀聽得浴室中有點水聲,以為母親在洗澡,走過去,竟發現沒關門,一連喚了幾聲,仍是沒人應,慢慢走過去,竟是觸目驚心的一幕,母親穿著平日裏最愛的衣裳,安靜地躺在浴缸內,滿滿的水溢出缸沿默默流淌著,手腕那一道深深的血紅,紮得他閉不了眼睛,隻能任它刺痛著,水被血染成妖冶的色彩,隨之整個視界便都成了那惟一的妖冶,像鋪天蓋地的夢魘,緊緊攫住他瘋狂跳動的心髒,就要蹦將出來。

他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了,滿世界的血紅,他也仿佛被血水浸泡,窒息,死亡。

想自己再沒人情,也不至於看到真心疼愛自己的母親如此,叫他怎麼不心痛。

來沒收房產的人進到屋子裏,看見浴室裏這一幕,沒多大震驚,曆來都這樣,從政的丈夫犯罪被判死邢,妻子割腕自殺,早是習以為常的事。例行公事地報警、驗屍、清理等等,走走過場而已。

程子楓坐在角落裏,雙手抱著膝蓋,靜靜地望著進進出出的人,仿佛置身事外的空茫眼神,不知焦點落在了何處。那些人也不管他,收拾完就走了,會有人來領他走的。

會有孤兒院的人來領他走的,六年了,又要回到孤兒院了麼?嗬嗬,看來自己注定要與孤兒院糾纏一生了,來之不易的幸福,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打破。

有人走近了,他掃了一眼來人,眼神動了動,有暗芒一閃而過。來的不是別人,竟是那陷害父親的罪魁禍首之一。他盡量不去看他,隻保持之前的狀態。

那人走到他麵前,身後還跟了一個保鏢樣的黑衣男人。他抬手捏起程子楓的下巴,難掩眼裏的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