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探親記(1 / 2)

春日的和風溫煦,清晨的陽光溫柔

長沙往西三十公裏是我們的目的地

下了省際公路,還要繞過一小座青山

在一片水田與另一片水田之間行走

田裏的禾苗剛插,水裏的蝌蚪還小

最顯農家匠心是水田的一角再挖個小池塘

一汪清水裏養著幾條草魚、鰱魚和鯽魚

一麵鏡子裏反映著天上的美麗

我們覺得一切似曾相識又好像從未見過

對麵農舍的小狗一聽到腳步聲

就衝上山坡衝著我們狂吠

下麵的狗一叫,上麵的狗也叫

叫聲中,五六家散落各處的農舍漸漸清晰

狗叫聲此起彼伏,空氣也顯得有些異樣

我們的後背微微滲出了細汗

路邊的樹陰給了我們三分鍾的清涼

正午的雞叫又加重了悶熱難耐

進退兩難中迎麵而來兩頭低頭走路的水牛

牛背後還跟著一位老人和他可愛的孫女

牛眼看人時,我們也已經認出這小學同學的父親老人邀請去家裏喝茶的殷勤,像楊柳又吹來了清風“真的連茶都不喝一杯?”

“不了,我們還要趕去白若鋪。”

——敘事、口語與草根性:《探親記》賞析

少君的《探親記》一詩綜合了許多詩歌美學質素,具有詩學上的創新與啟導意義,在一個並不算長的篇幅中,它分別觸及到了敘事、口語以及詩人自己倡導的“草根性”等眾多詩學範式,我們可以通過對詩歌中所顯現出的這些詩學內涵的細致剖析,梳理一下中國新詩在90年代以來的發展態勢,並提煉出這首詩在當代詩歌藝術探索中的示範性意義。

敘事是90年代以來中國新詩的一個重要特征,“它不同於新詩中‘敘事詩’的文類劃分,指的是詩與現實關係的修正、新的詩歌建構手段的增強以及詩歌新的可能性。它建立在諸如時代的變動、現實的壓力以及由此帶來的詩歌範型的轉換等背景上。”(陳均:《90年代部分詩學詞語梳理》)按照批評家陳均的分析,敘事在90年代詩歌中的增強具有三個方麵的意義:一是詩人擺脫過去那種意識形態幻覺的集體敘事,而趨向寫作的主體性,即如王家新、臧棣等人所說的“曆史的個人化”或個人對曆史的敞開。二是通過敘事在詩歌中包容了大量日常場景和對舊的詩歌材料進行新的處理,從而獲得了一種對現實發言的能力,並形成新的詩歌美學。三是表明詩人對詩歌本體認識的加深。從這段分析中我們不難得知,90年代以來敘事因素在新詩創作中的不斷強化,給新詩文本注入了許多嶄新的審美元素,也使90年代以來的詩歌在文本構造和詩性特征上與80年代拉開了一定距離。

《探親記》的敘事傾向是比較明顯的。“探親”本來就是一個故事性很強的交往活動,尤其是一個遠離家鄉多年的遊子重回故裏尋親訪友,此中的曲折性與趣味性值得追味。詩人描述了從大都市出發,回到處於農村的故鄉時一路所見,在對沿途景物的一路辨認和雞鳴狗叫聲的聽聞之間,找尋著昔日故土留存在記憶深處的蛛絲馬跡,最後通過與小學同學的年老父親的短暫會晤,順利與鄉鄰接洽上關係,盡管詩歌寫到最後,詩人一行並未達到最後的目的地,然而在與鄉鄰接洽上後,熟悉而親切的故鄉已經近在眼前,舉步可趨了。此詩中最能凸顯敘事性效果的地方,我認為至少有兩處,一是細節描寫的精心設置。“狗叫聲此起彼伏,空氣也顯得有些異樣/我們的後背微微滲出了細汗”,“路邊的樹陰給了我們三分鍾的清涼/正午的雞叫又加重了悶熱難耐/進退兩難中迎麵而來兩頭低頭走路的水牛//牛背後還跟著一位老人和他可愛的孫女/牛眼看人時,我們也已經認出這小學同學的父親”,這些細節性場景的描繪,有效強化了詩歌的敘事效果,真切地勾勒出久疏故鄉的遊子還鄉探親時的微妙心理活動。二是戲劇性對白的添設。詩歌的最後幾行:

老人邀請去家裏喝茶的殷勤,

像楊柳又吹來了清風

“真的連茶都不喝一杯?”

“不了,我們還要趕去白若鋪。”

簡短的幾行,既生動刻畫了鄉民淳樸憨厚、熱情好客的性格特征,又使“探親”這一事項具有了明確現場感和真實可信性。細節的描畫與戲劇性對白的設置,使詩歌的敘事功能得到了比較完滿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