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房裏呢。”蕭清越說著便拉她到邊上的房間,絲毫沒有追問她是怎麼把人帶來的。
屋裏很靜,香爐裏飄散著嫋嫋青煙,帶著縷縷藥香。
楚策坐在那裏沒有說一句話,蕭淑兒神色也漸漸恢複了平靜淡然,她很清楚,他此刻會坐在這裏,不是因她,而是因為那個人。
“我不知道她會去找你來。”蕭淑兒淡聲說道,若是放在別的女人身上,說這樣的話定然會讓人覺得做作,然而在她身上便是坦蕩。
楚策依舊沒有說話,隻是坐在那裏淡淡地望了她一眼。
“謝謝你沒有再對付父親和妹妹。”蕭淑兒出聲道,她知道以他的手段不可能找不到他們,但至今也沒有對付他們,定然就是不會再追究了,如此她也便放心了。
麵色蒼白的女子半倚在羅墊上,整個人單薄瘦弱,仿佛隨時都可能消融在香爐升起的嫋嫋青煙中,望著坐在對麵的人目光沉靜,緩緩說道:“你還怨她嗎?”
楚策聞言眉眼微動,知道她說的她所指何人。
怨她嗎?是怨過吧,隻是怨又如何?
“記得第一次看到你們的時候,是在滄都燈會,她放了許願的河燈,拉著你追著河燈朝飛天湖跑,後來,你們每年都會在燈會的時候放燈,再追著河燈到飛天湖,我就一路追著,看著,真羨慕你的快樂。”她緩緩說起那段久遠卻一直清晰的回憶,“還有一回,你們偷偷去了蓮雲山,回去了的時候碼頭上所有的船走都了,好不容易才搭上船回滄都,我也在那艘船上。”
那時自己恰好遠遊回滄都,看到他們在碼頭本是想第二天再走的,卻提前讓人把船靠了過去,讓他們上船一道回了滄都,然而這一切他們又何曾知道過。
他們也曾數次擦肩而過,而真正麵對麵卻是在多年以後站在了皇極大殿之上,那時他們三個人又站在了一起,卻也從那個時候,都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楚策薄唇微微抿起,眼底一掠而過的訝異之色,卻終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有時候看著離你很近,可是一伸手才發現遠得難以觸及,愛上你這樣的人,真的好累。”蕭淑兒微微笑了笑,薄涼而苦澀“愛了,傷了,痛了,再也沒有勇氣再去試第二次了。我曾一直很羨慕洛煙,可以得到你那樣的愛護,可是當我與如今的她一次次重遇後,我發現其實我不用羨慕她,不曾擁有過,我就不會有失去的絕望和痛苦,比之她我還是要幸運的,這世上的人本就是如此,不是遇上了,愛上了,就一定會走到最後,有情未必有緣。”
譬如你與她,譬如你我,譬如很多很多人…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將這番話親口對他說出來,她愛過他,也曾試著努力接近過他,也曾幻想過他們能走到一起是什麼畫麵,而到現在終於將這一切說出來,她的心卻驀然平靜了下來,前所未有的平靜了。
一直是她一個人在說著話,她不說了,屋裏又恢複了沉寂,隱約可以聽到窗外的樹在風中搖晃出沙沙的聲響。
蕭淑兒起身到桌邊坐下,將棋盤的棋子重新布置,道:“當年我們那盤棋還沒有下完,今天下完了可好?”
楚策聞言愣了愣,憶起說的那盤棋是她入宮第一年,他前去試探消息兩人下的,沒下完他便走了,沉默一會,點了點頭:“嗯。”
她將棋子重新擺回當初的殘局,落下一子道:“該你了。”
楚策拈子一枚黑子,扣入棋盤,他甚少與人下棋,棋藝是從那個人一手教出來的,隻是如今的她們都很少再碰及這些了。
天色漸亮,楚策扣下最後一枚棋子,說道:“我要走了。”
蕭淑兒愣了愣,含笑點了點頭,起身送到門口,看著男子挺拔蒼勁的背影出了園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她仍舊立在門口處。
寒風呼嘯而過,揚起她鬢角的一縷青絲隨風飄飛著,空氣寒意徹骨。
冬青聽到這邊開門聲,看到楚策走了,趕緊拿了皮裘過來給她披上:“郡主,外麵風大,進去吧。”
蕭淑兒聞言抬頭望了望夜空,晶瑩的雪花從空中緩緩落了下來,輕盈純淨,她伸手接在掌心,微微笑了笑:“又下雪了。”
她記得,她嫁給他的前一天晚上,也是下著這樣的大雪,她一個人穿著嫁衣站在院子裏接著這樣的雪花…
煙落沒有在碧雲莊送他,早早便已經到了城門口,看到夜色中策馬而來的人知道他是要走了。楚策看到站在城門處的人,勒馬停了下來卻沒有說話。
“謝謝你能來!”她衷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