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婧昌十六年春,青州城。
陽春三月,如煙的細雨淅瀝瀝地下了幾日才放晴,春雨一過,豔陽高照,鶯飛草長,青州城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人流如織。
這日,青州城的惠安長街著實熱鬧,各色的彩門歡樓中擠滿了行人,三教九流,摩肩接踵,仿佛都要把門前高掛的幌子擠下來。
就在這條街上,有個名曰滿順閣的酒樓,更是讓掌櫃的早早便將大堂的門栓都栓住了,原因是酒樓內太擠了,實在無暇招待其他人,要說這滿順樓在惠安街的酒肆中談不上最華貴,可卻沾了一個字——高,可正因為樓勢高,方便瞻望,才使得這酒樓門庭若市,掌櫃數錢都數不過來。
要問人們為何而來?理由很簡單,正是因為青州城今日會迎來兩位貴客,剛巧要途徑這惠安長街。要問貴客是誰?佛曰,不可說。
滿順閣最頂層,座無虛席,無不是衣著華貴的公子小姐,雖同樣是來瞻仰貴人儀容,同樣翹首以待,但舉手投足間總卻多了幾分矜貴的優雅之氣,女子或嬌羞正坐,或竊竊私語,男子飲茶搖扇,好不樂哉,卻僅有一桌頗顯例外。
滿桌磕剩的瓜子皮,兩盞涼茶,桌邊還趴著一個正憨憨大睡紅衣少女,在她對側坐著個滿麵愁容托腮冥想的藍衣少年,少年大約十三四的年紀,稚氣未脫卻清秀俊逸,在周圍少女們的欽慕的視線下皺了皺眉,喝完最後一口茶,終是忍不住推了推對側少女的胳膊,求救般的哀嚎,“靈霄姐!”
紅衣少女一動不動,依舊睡得香甜。
“靈霄姐,你快看!人來了!”小少年改變策略。
“啊?哪裏哪裏?”戴靈霄騰地抬頭,惺忪的睡眼瞬間瞪得溜圓,直勾勾地往街上瞧,一對漆黑的眼珠仿佛點了墨似的,可在下一瞬她就靈敏的反應過來,立刻站起來向對麵怒目,“秦迫!你小子居然敢耍…”她說到一半覺得不對勁,四下環顧,方才想起所處位置,周圍靜靜的,所有人的目光好似都集中在她一人頭上,她不自在地咳了兩聲,連連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家繼續聊,繼續聊哈。”
秦迫噗嗤笑出聲,伸出手指在自己腦袋邊指了指,提醒她上麵有東西。
戴靈霄順著他指的位子摸了摸,才知是自己鬆噠噠的發鬢上還掛著半片瓜子皮,不過她對此也不在乎,順手理了理發鬢,反正在這地方誰也不認識誰,於是乎,她恨瞪了對麵那小子一眼,決定換個舒服的姿勢打算繼續睡。
秦迫這下可急了,連忙將她攔住,“靈霄姐,你可別睡了,我都快悶死了!咱們從早晨坐到現在,都有兩三個時辰了,還要坐到什麼時候?”
“小小年紀,怎麼這麼沒定性,你出門前是怎麼答應你哥的?”戴靈霄覺得自己十分語重心長。
“好好聽淩霄姐的話啊,”秦迫眨眨眼如實回答,“可是…”
“可是什麼?後悔了?反正師父和你哥他們也不同意你出來,現在還沒到京城,你打馬回去也來得及。”戴靈霄敲著桌麵優哉遊哉道。
“不不不,好不容易出來,我才不回去呢!”秦迫急忙搖頭,聽說回去臉都嚇白了。
戴靈霄輕笑,“那就好好聽我的話,乖乖坐著等。”
秦迫如坐針氈的在椅子上蹭了蹭,須臾才湊過來不大高興地低聲說道,“靈霄姐,其實我知道的,你大清早的拉我來這兒,就是為了瞅瞅未婚夫的模樣。”
戴靈霄看著他別扭的小臉樂了,“對啊,有熱鬧不湊那是傻子,我就是來看未婚夫又怎麼樣?行啦,來都來了,就好好看熱鬧,我估摸著時辰,該是也差不多該到了!”
秦迫張了張嘴,沒了話,耷拉著臉無奈地將視線放在窗外。
果然不多時,恢弘的隊伍駛入了長街,清一色的鐵甲兵胄開路,兩輛軒貴的四駕雕車漸漸駛入了人們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