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意犧牲者,願肩負責任者,願意與其他生靈分享這世界者,願創造美好者,願創造奇妙者,皆不能創世紀。唯百無聊賴者之血,與生命之泉相融合,可創造其心中所想。
——《創世紀入門指南》
第一章斷臂
光,他突然看到光,於是漸漸醒來。他並非逐漸睜開眼,開始看到眼前的景象,而是感覺到自己像空氣中的一團霧氣,逐漸凝聚起來,慢慢形成實形,才有了視覺,嗅覺,聽覺,觸覺。他向著有光的地方走去,然後看到了這個世界。
無窮無盡的灰藍的土地覆蓋了他視線所及的所有地方,一座座白色的山巒錯落分布在這片土地上,格外醒目,群山皆隻有一山峰,陡峭高聳,雖有緊密挨著,卻沒有兩個相連。他向前走了一段,突然發現,自己一直在水中淌行,他沿著水流溯源回望,這才發現,在群山中間,自己剛剛蘇醒的地方,土壤裏欠著一隻巨大的眼,有自己身形百倍之大,紅色的眼珠,似是往他的方向看過來一眼,但又毫無生氣地移開了目光,繼續呆板地望著暗紅的天空。這巨眼不斷流下黑色的淚水,一道道蜿蜒曲折的黑色小河在土地上向四麵八方延展開。少年這時才感覺到,自己所在的這一整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生靈,山是它的獠牙,水是它的血淚,土地是它的身軀。創始者的故事就從這裏開始了。
少年不斷向前走,探索各處,卻始終隻能見到黑水白山與藍土,他不饑餓,不口渴,不困頓,不疲乏。走了很久,他發現這個世界無論哪裏都一樣,就在這一刻,他突然感覺自己與以往不同了,他生出了情緒,他向暗紅的天大喊,周遭沒有絲毫變化,他向灰藍的地大喊,一切一如往常,他終於受不了,揮舞起拳頭狠狠砸向地麵。
地麵裂開,一個新的獠牙破土而出,將少年撐了起來,少年緊緊抓住它,獠牙開始移動,轉眼間少年看到紅色的眼離自己原來越近,他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剛才運送自己的獠牙縮回土中,就這樣消失了。少年坐在紅色的眼旁邊,哭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他又厭倦了哭泣,他玩起了黑色的淚河之中的水。他掬起一捧水,潑向遠處,又掬起一捧水潑向自己,玩鬧了一會,他忽然在水中摸到一個東西,他把這物件從水裏撈了起來,居然是一本手掌大的小書。少年翻開這本書,看了看,不知為何他竟然看懂了書中所寫內容。據書中所說,如果將自己的血,與生命之泉相融合,就可以創造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在少年幾乎空白的記憶裏,隻有這無窮盡的山水,和這巨大的眼,他想不出自己想要什麼,這時,他望向河麵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他先是嚇了一跳,慢慢地又湊近仔細端詳,看了一會,他想好了,他要造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東西。片刻間,他沒有絲毫猶豫,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入水中。
就在少年之血和巨目之淚相融合的這一秒,他感到土地震動,身後的巨目第一次眨了眨眼。水麵上漸漸出現了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少年,他醒過來時,與剛才的自己截然不同,沒有絲毫的茫然無措,而是嘴角微微上揚,帶著笑意,環視四周,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少年對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突然感到不悅,他下意識拿起剛剛被自己放在一邊的小書,用力丟向那個哈哈大笑的生靈。
笑聲停下了,被襲者邊從水中站起邊望了過來,他走到少年身邊,輕輕用手抬起他的胳膊,看著他,說了一句話:“我們長得一模一樣,這樣不行,我要在你身上做一個記號,其他生靈便可分辨我們。”話音剛落,他的麵目突然猙獰,用力拽過少年的胳膊從肩膀處咬下,頃刻間血肉模糊,少年的右邊胳膊被咬掉,扔在了地上。
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感覺讓少年痛苦地大哭起來,他倒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大喊,胳膊上傳來的痛感使他完全崩潰。此時隻聽得暗紅的天空中傳來一個聲音:
“卡洛斯……”
那聲音低沉有力,雖不清晰,卻使空氣震動,使水麵微顫,那咬人的凶徒一下子沒了剛才咄咄逼人的氣勢,他撇撇嘴,不耐煩地把倒地不起血流如注的少年拽起來,拉著他另一隻胳膊慢慢將他拖入黑水之中。
在身體浸入水中的瞬間,少年感覺劇烈的痛感逐漸消失,他斷臂的地方開始愈合,他又恢複了意識。這時少年身體裏好像生出一股凶勁,他咬著牙狠狠瞪著被自己創造出來的凶徒,想要撲上去,狠狠咬斷對方四肢。隻見那凶徒並不慌張,隻是輕輕撫摸了一下藍灰的地麵,他指尖觸到地麵的地方,泛出微弱的藍色熒光。少年突然感覺身下的水流產生了強大的阻力,將自己困住,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