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蔥1(1 / 3)

尙元四十七年,李氏天下,李韞掌權,民殷國富,政通人和。

當朝有一開國將軍呂擎,戰功赫赫,位高權重,頗得民心。年輕時也是個意氣風發的玉麵少年英雄郎,自古溫柔鄉,英雄塚,自有一番風流韻事不可探。

卻說那呂擎戎馬一生,大半輩子叱吒沙場,老來不曾得子,家母甚急,一怒之下休了青梅竹馬的糟糠之妻原配何氏,卻改扶了當時害喜的旁妾沈氏。

哪知何氏一出府邸便聞已有三月身孕,呂擎出門相迎,何氏卻是個骨子桀驁的剛烈女子,拒不歸府。

尙元四十八年六七月,呂府雙雙產子,一個於金床錦被之上,十二個產婆候著,全府奴才婢女伺候著,舉家上下雞飛狗跳喜極而泣。

一個卻獨臥榻草芥,孤身一人,趕走呂擎喊來的產婆婢女,獨自待產。未料及是個雙生子,難產之時為救小女,親自操刀剖腹,於腹中挖出女嬰,終是精疲力盡血流幹涸兒死。

以致呂擎將二子接回府上之時待二子極為憐惜,尤是其女呂念兒,掌上明珠視之。

故事講的便是那呂擎的一雙小兒女。

城西呂將軍府上有一個美如琪花瑤草的後院,這幾日天下太平也無什戰事,呂將軍閑得發慌親自動手修了個木質秋千。

一個女童年方八歲,稚氣未褪,朱顏墨發,坐在其上。是呂擎掌上一顆小明珠,起了個不大成體統的小名兒叫呂念兒。估摸也是政事纏身公務繁忙,一拖便用了八年也未曾將它改上一改。

女童自小就是副絕色的媚態,一雙眼睛清澈靈動一見便是個淘氣水靈的。女孩的裙擺呼呼被風鼓起,一麵捂著嘴一麵又飛高後手忙腳亂地伸手抓住藤繩,穩了穩又急急想掩住裙裾,腳尖輕點過地麵,掃過矮草,濺起一地碎綠殘紅。

女孩兒身後站著一個眉目一模一樣的男孩兒。同是朱顏墨發皮膚白暫,與女孩如同一個模子所刻,連嗬嗬的笑態都跟女孩像了十成,笑臉盈盈的望著女孩一臉寵溺。若不是穿了童子衣袍,難辨雌雄。正是女孩的同胞哥哥,呂青尋。

這家府上的娃娃也是有趣,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一般大的女孩兒眉目與其像了七八分,咬牙怒目瞪著念兒,手上緊緊拽著裙擺瑟瑟發抖。

“再高點再高點。”呂念兒頗似得意地看了另一個女孩兒一眼,挑釁地咯咯笑著朝身後喊了一句。未料到狗急還跳牆,那女孩急了雖沒有去尋一麵牆來跳卻上前就狠推了念兒一把,念兒猝不及防滾下秋千堪堪打了兩個滾,四腳八叉地趴在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怔了許久不見動靜,似乎是恍然未從溫和善欺的青慕也能跳牆的巨大震驚中回過神來,時間都仿佛靜止了,連青尋都一時忘記了上前去扶。

好大一會兒才腳丫子抽搐了幾下,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推下秋千“哇啊啊啊~~!”的一聲大叫起來,聲音洪亮,直逼雲霄。

青尋回過神來幾步向前扶起念兒,念兒卻很是豪邁地從地上一個筋鬥翻起來掄起袖子揉著胳膊蹙眉繼續道“疼死老子了會不會死掉啊!”說完咬唇瞧了瞧青尋方才又覺著自己表現地不夠淒苦不大滿意,醞釀許久可憐兮兮淚眼朦朧地嬌聲重複道“疼死念兒了,念兒會不會死掉啊?”

果然青尋聞言心疼地抓起念兒的胳膊,轉向呂青慕問道,“慕姐姐!你這是在作甚?”

聽似恭謹,分明夾雜了幾分埋怨的怒氣和對念兒的緊張之情。念兒順勢窩進青尋懷裏,滿意地嚶嚶假哭起來得寸進尺道“哥哥你瞧瞧青慕如何欺負我,連著秋千都不讓人玩的安穩了嚶嚶嚶。”說完裝作查探傷勢的模樣淡然地順手抹了一把滿胳膊的雞皮疙瘩。

青慕揪著裙擺,咬唇轉過頭去不作答,臉卻漲的更紅,似乎把一雙眼睛也要染紅了幾分。在府上數青尋待她最好,可她的分量終究敵不過他那同胞妹妹,分明刁蠻耍潑無理取鬧的是念兒,在府上不被看好受盡委屈委屈的是她。念兒一落淚,一府上的人都圍著她轉,她們的爭執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錯。

見念兒假哭了兩聲青尋急的如同自己掉了好大一塊肉似的越發眼紅,提起裙角就跑過去掄起大腳丫子狠狠往念兒屁股上又踹了一腳,力道之大念兒仿佛被踹地整個人都彈了一彈,比方才更是長久地愣了一愣。

怔怔地僵硬地轉過頭,見兩人皆是沒了動靜,青尋也絲毫沒有要為她出頭的意思,到底這小哥哥還是挺護著青慕的與她不是一路人,忍不住自己動手邊哭嚷著“呂青慕你無恥小人竟敢偷襲我,瞧我不告訴父親!”說著呸呸吐了兩口草屑兒,推開青尋站起來兩三步上前就回推了呂青慕一把。

青慕一個趔趄未倒下便開始狠心揪住念兒頭發,“左右不過是一頓罰了,你也休想好過!”

“你還敢揪我的頭發!!我渾身上下就屬頭發長得最漂亮了不許你揪!”念兒大驚失色,她樣樣都要與青慕比個高下,這幾日正為這頭發不及青慕長萎靡了好久,未料到她狗急成這般非但能跳牆還跳了倆,竟對她的頭發下了毒手,不甘示弱咬住青慕胳膊,一來二去兩人便扭打起來。

“慕姐姐!好妹妹!快別動手了,若是父親知道又該做罰了。”青尋說罷就拉住念兒,可念兒可青慕正打到興頭上,難舍難分如何也拉扯不開,於是便躋身進去想擋上一擋。

“哥哥你又幫著她!”念兒斜眼哼了一聲“你若不避開我可不留情麵了!”

“念兒……嗷!”青尋一聲慘叫,抬手又擋住青慕一個飛來的巴掌,仍不住輕呼一聲。

“你連青尋哥哥都敢打!青尋哥哥隻有我打得!”念兒看著青尋心疼極了,卻為了展示自己的所有權,更為心疼地下足力掐了青尋一把,正正掐住青尋臉蛋,惹得青尋嗷嗷直叫。念兒瞧著他迅速泛紅的臉頰,有些心虛地忍不住抬手摸上自己跟青尋那張並無二般的側臉。

“住手!!”一陣怒喝,青尋,青慕,渾身一哆嗦,收了手低著頭不敢作聲。呂擎一身朝服還未換下,大抵方才從宮裏回來,攜著沈夫人繞過清苑聽到吵鬧聲便急急趕了過來。

府上三個小魔頭都是成天惹是生非的事兒精,一天到晚小至青慕比念兒多吃了兩隻梨,生辰宴上青慕的大紅毯鋪的更長了幾寸都能掐上一架。若隻是此般底下的人初時還能勸勸,後來倒是連青慕頭發長得長些,個子要高些都能讓念兒找她一頓麻煩,見得慣了又攔不住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遇事就站一邊盯著自己鞋麵兒對吵鬧聲充耳不聞了。

青尋倒是個乖巧早慧的,到底才是個半大點的娃娃,也是勸不住的。

呂擎方方站定便劈頭蓋臉喝道,“你們這成何體統!手足相殘!披頭散發跟鄉野莽夫一般!在園子裏可叫外人看了熱鬧!”喝的是三人,眼睛卻瞄著青慕,青尋兩人。

“爹爹你瞧瞧我這身泥巴點兒,慕姐姐推我下秋千了,你就是不問便訓我!”青尋,青慕大氣不敢出,念兒卻上前雙手拽著父親袍腿,淚眼汪汪瞧著呂將軍,呂擎對這招很是受用,眼瞅著就沒了脾氣,轉向青慕問道“慕兒?可是如此?”

一直緊咬著下唇的青慕看著念兒撒嬌渾身抖了三抖,汗毛豎立,其實很久很久以前見著這麼一招管用也曾想過學上一學,在鏡子麵前操練了許久,但到底還是因為太惡心了如何都使不出來,長大一些才知道即便她真的撒嬌了也是起不了什麼功用的。念兒讓父親受用是因著父親寵愛念兒,換作自己這麼個瞧不上眼的不過徒增人笑話,我疙瘩你疙瘩大家一塊起個雞皮疙瘩罷了,想至此竟忍不住委屈地哇的一聲哭出聲來,泣不成聲地支吾“父親您便終是問了慕兒一次可是如此?每次可不是念兒妹妹說什麼便是什麼了麼?昨日搶梨,念兒妹妹把所有梨全咬了一口,慕兒訓妹妹的正是孔儒讓梨。妹妹一哭你便全作是慕兒的錯了,妹妹說慕兒不讓她吃梨你便誡慕兒不懂孔儒讓梨愛及幼小,你便是問過慕兒一聲?還有前幾日宮裏賞下雲錦,念兒妹妹和青尋弟弟都領了自己的料子去,阿娘給我也領的一份卻給妹妹占了,慕兒不允,念兒妹妹就剪了慕兒的料子。慕兒坐石桌子上哭的傷心卻不敢跟父親多言半句,便是慕兒多言了父親可是會罰念兒妹妹,今日這春光大好,慕兒想著這秋千也是府上的,慕兒也該是有一份。妹妹要玩慕兒便讓著她了,可她半日不曾說下來慕兒確實一時氣急推了妹妹,可邊說妹妹不是有意和慕兒慪氣不肯下來慕兒也是不信的……”念兒自小就是個人不犯我我就無聊地緊要去犯犯別人來玩兒的,調皮搗蛋也不是一日兩日,青尋平日裏極其寵愛念兒,府裏上下也就青慕欺負著好玩了。呂擎平日都偏向念兒些,事事都叫青慕讓著她若是念兒有些分寸不將青慕折騰地太慘也便恍若未聞,可無恥行徑一一細數下來聽著也著實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