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什麼?
我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內心常常會變得孤獨。
幼年時,父母為生活整日在外奔波,家中兄弟姊妹脾性又與我不同,自己便習慣了獨處。常與我相伴的是些不會說話的玩偶與園中青翠生長的花草。我總喜歡把那些哥哥姐姐玩剩下的木偶放在草木中,導演一些“叢林冒險記”、“王子複仇記”、“俠客尋寶記”等自編劇目,當然配音、劇務工作也統統由自己完成。風有時會把細碎的花瓣吹到自己身上、臉上、頭發上,我把它們撿起來,挑些新鮮幹淨的嚼著吃。
孤獨的少年都是吃花的少年。
我就這般把自己上學之前的時光托付給了草木。看它們生長,細長的梗上開出碩大而清香的花朵,脂紅,瓷白,鵝黃,時光仿佛是一塊調色板。那些草叢中窩藏著細小的蟲子,撲扇著翅膀,窸窸窣窣,而在低處的泥土中還應埋葬著之前更多的昆蟲,它們用生命向時間兌換出茂密發光的植物。像奉獻了自己,生長出了愛,籠罩四野,亭亭如蓋。
南方一直是花草的恩澤之地,沒有太過明顯的凋謝、死亡。蘆薈、蘭草、茶花在院子的角落裏幾乎一年四季葉子都鮮綠如初。陽光照在這些善良的生命上,溫暖、芳香。
心裏有一片寂靜的地方,也被慢慢地捂熱。
那時,我還沒有寫作,隻是帶著一顆幼童的心純粹地躲在花間消磨漫長的成長時光。
無數次,耳畔聽到飛機從高空掠過發出的轟鳴聲,心裏就期待著長著麵團臉的自己能快速長大,最好能像梨花般一夜綻放,變成臉龐堅毅、眼神篤定、能掌控自己命運的人。我想擺脫這樣的孤獨,它跟隨自己太久,有一天,應該刑滿釋放。
我想有一天離開自己兜轉的這個世界,極其地期待,迫切地希望,我可以離開。
後來,時間告訴那座年幼的花園,我離開了。
我開始來到同齡的人群裏,像一種動物被人打量。
認識一些友伴,同他們嬉戲,吵鬧,四處奔跑,以為孤獨可以消失了,自己可以活得更快樂了。不料,自身仿佛有一種自覺讓這一切破碎。
我拒絕罵人、打架、抽煙、喝酒、玩遊戲,拒絕逃學、上網、吹口哨,拒絕上課睡覺、考試作弊、跟女生打情罵俏。我隻做著自己,不善言談、沉默、孤僻、執拗,對世事沒有戒備。
在成長的路途中,自己終究沒能像身邊的男孩一樣。
我寫過一個叫作橘子的男孩,他同我一樣生活在南方的海邊,但是很多年後,這個世界都改變了,他卻還是他。而我現在卻無法再找到他,像苦苦思索的問題始終沒有答案,時間剝奪了太多人說話的權利。
我到現在還是喜歡獨處,沒有太多朋友,有時會被喜歡自己作品的讀者要求線上出現,聊天或者發私信。我是個不太會拒絕別人的人,一直如此。
他們向我提出的問題中出現頻率最多的是:怎樣寫作?我說,用你的生活、你的夢去寫,要聽從內心的聲音心無旁騖地寫。
很久以來,我也是如此繼續著自己的創作,不帶任何壓力與逼迫,不想何種評價和影響,極少迎合雜誌特定風格或圖書市場的利益要求。
我隻想寫自己想寫的東西,而不是成為某種規定的附庸。我隻想自己是自己,而不是要變成誰誰誰。
一個合格的文字創作者在我看來,或許便該如此,灑脫自然,隨性如風,而不是變成一個坐在電腦屏幕前的碼字工作者。
正如王蒙先生所說:“作家不是世界的審判官,也不是詛咒者,應該對世界充滿興趣,充滿愛,有善意。作家對世界來說,首先是一個感受者,是表達者,是世界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