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的可真大,我們就這樣出去?”貝貝皺眉,拿過一根樹枝戳了戳積雪深度,瞅著那根被沾濕大半的樹枝發呆。
突然騰空飛來一頂草帽,斜斜掛在貝貝的腦袋上,將他的臉遮了大半。貝貝的臉頓時僵在那兒,“呼!”深吸口氣,他一把將草帽扶正,咬牙欲碎:“王子一,別以為我怕你!”
王子一比他高了兩個頭,他居高臨下的斜瞥一眼貝貝,戴著草帽穿著蓑衣徑直走到雪地中去,盈白大雪、枯黃蓑衣,整個人都如冰雪刀刃般鋒利。
吳意和素衣笑看著一臉不忿的貝貝,異口同聲道:“你不走?”
“誰說我不走?”貝貝斜睨她倆,大步跨出去,結果腳底一滑,瞬間摔了個狗啃泥。“哎喲,痛死小爺了!”他不爽的飛快爬起來,拍拍屁股,往地上吐口痰,腳踩了幾下。“爺今天的好運可不能都摔在這兒了!”貝貝小聲說道。
“貝貝,好運怎麼會摔掉呢?你太迷信了。”吳意搖頭道。
“你不相信迷信鬼神?”貝貝突然問道,目光中有絲莫名的詭異,看向吳意的目光更是讓吳意心底發寒。
“額...”吳意慌忙搖頭,“也不是不信啦!”
“我就說嘛,你堂堂紫雲城小姐,怎麼會不相信鬼神,你肯定見多了鬼。”貝貝異常篤定,吳意聽著,訕訕笑著,腦門上滿是冷汗。
“你走不走?”嚴肅冷然的聲音從貝貝身後傳來,已然不耐。“不走就給我在這兒呆著,不要跟上來了。”說罷大步走遠。
吳意趕緊縮縮蓑衣的領子走進雪中,素衣緊跟而上,貝貝雖然撅著嘴,但也慢吞吞跟在三人後麵。
王子一對吳意有救命之恩,況且他二人也無處為家,幹脆四人結伴同回紫雲城,回到紫雲城既能報答他們的恩情,自己和素衣也有個照應,吳意是這樣思考的,可她並不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天命愛捉弄人。
人間尚是入冬,海上瀛洲也是一片肅寒之意。放眼而去,島上銀裝素裹,綠樹布滿冰棱,典雅的神風山莊矗立在島嶼深處,隱隱傳來人聲,給這一方冰雪世界帶來生氣。
山莊內眾人都已穿上厚厚的棉衣,行走間步履匆匆。這天氣太冷,似乎隨口嗬出的白氣都能在瞬間化成冰棱。
山莊後山落穀,滿山大雪,枯樹白雪積壓,穀內唯一的一方石桌上也覆蓋了厚厚的一層冰。
申淺站在石桌前,呆呆的伸出手去觸摸石桌,指尖被厚冰凍得麻木,但他卻不覺痛楚。
好徒兒曾在這石桌上和席千言對弈,那時還是黃葉飄飛的季節,身著銀白流雲裳、笑容清淺的女子,身後枯黃的樹林,淡藍的天空。
那一刻,就算他隻是遠遠地當個旁觀者,看到那景都覺得歲月安然。可如今斯人已去,似乎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在這寒冬裏,申淺仍穿著單薄的青布衫,記得初見好徒兒時,他就是這幅裝扮,若是他日好徒兒回來了,他希望自己仍能像初見模樣。
可她不會回來了,天帝驅逐她離開海上瀛洲,今生都不能再回,天界亦如是。
申淺不懂,好徒兒不過是一介凡人,再錯也不值得天帝如此盛怒,何況好徒兒玄術不高,當日來海上瀛洲時是自己帶她而來,那日那麼屈辱狼狽的離開,她能去哪?天帝所謂的驅逐,不過是給她一條死路罷了。
而自己,就是那個劊子手。
“師父……”
她小臉蒼白,淚珠兒不住的滑落,像是喪失了表達能力,隻會喃喃喚著…師父…師父
自己裝作看不到她殷切、失望、茫然的目光,狠心的、違心的堅決道:“謹遵天帝禦旨。”
讓他親眼看到她眼裏閃起的一絲光芒瞬間熄滅,死寂覆蓋眼底。
申淺突然像是發狂了一般,一掌轟開厚厚冰層,慢慢地,腰身頹下去,臉頰伏上冰冷的石桌,一滴清淚滑落,冒著熱氣墜到石桌上,瞬間結成冰渣。
申淺愣住。
臉色愈發蒼白,心突然就像墜入深海般絕望。他的悔過,為時已晚。
曾經他將她捧在手心,如珠如寶。如今他傷她深重,如同熱淚刹那化作冰渣,熱情頹然變成冰冷。
“莊主!”遠處站著的申伯終是看不過,哭喪著奔過來,一把抱住申淺頹下去的腰身。
“莊主,你不能這樣作踐身子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如何和老莊主交代啊?!”申伯啞著嗓子哭道,“就算是大小姐在這裏,她也不希望看到莊主這個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