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之際，街市車馬如龍，好不熱鬧。
一處大宅院內，琉璃瓦，紫金牆，無一不彰顯主人的富貴。
道道庭院，直通第五進正門處，有一女子正焦步來來回回的踱著。
身穿桃粉色衣裝，鬢發梳成兩個丸子形狀，露出細碎的額發，這是李府頭等丫鬟的裝扮。
她眉眼彎彎，一雙大大的杏眼此時急的幾乎落下淚來。時不時朝裏望去，又極快的收回目光。
耳畔傳來細細軟軟的讀書聲，更使得心裏忐忑不安。
“……敬慎第三。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
“婦行第四……”
“專心第五……”
“……叔妹第七。婦人之得意……”朗讀之人是廳中一女子，正跪於地，膝蓋硬生生壓在冰冷的地上，三月天，本就是天氣冷暖不定，盡管她穿的保暖，也禁不住這般長久的跪。
手指仿佛僵了般，握住的書冊一顫一顫，好像隨時會掉下來！
搓了搓指間，摒棄全身的冰冷，凝神繼續讀，聲音已然沙啞：“……得意於夫主，由舅姑之愛……已也……舅姑之愛……已……”
聲音漸低了些去，細看之下竟是唇有動而無聲！
正上方置有兩座，一左一右，皆是上好的黑檀木所製，據說有辟邪之功效。對著下麵的右側之位空無一人，左側端端正正坐有一位老婦人，著黑紫色的朝雲褙子，下襯暗紅色的蜀錦襦裙，發鬢梳理的一絲不苟。一張細細長長的馬臉，細細長長的丹鳳眼眯成了一條線，似是半闔著，不停轉動著手中的黑色佛珠。
聞聲漸消，老婦人稍稍抬眼，語氣淡淡好似嘮家常，卻飽含嚴厲：“接著念。”
“……是。”底下的女子垂首，斂眉，慢慢讀了起來。
嗓子裏似是吞了顆沙礫，說出每一個字來就像是在刀尖尖上過了一遍，錐喉嚨的疼！
說出來的話也沙啞難聽，與鴨子叫無兩樣，完全沒了溫柔的味道。
老婦人好似沒聽見般繼續轉動著珠子，連麵目表情也未曾變動一下。
小心翼翼的攙扶著主子上了塌，綠竹心疼的直抹眼淚。
“憑什麼呀！憑什麼她們李家就可以這麼欺負我們呀！在這裏吃什麼用什麼還被限製著，有時候您不舒服也不允許開小灶，這也就算了，那個老不死都還天天寒顫您，天天不把女四書讀個遍就不讓出那道門……”
“綠竹，閉嘴！”白葉葉的聲音揚高了些，失色道：“我們現在是李家的人，禍從口出的道理你也不是不懂。”
綠竹委屈的合上嘴，上前撲在了她嚎啕大哭：“小姐，我是為您難受啊小姐！以前老爺連高聲說您一句都不曾有過，從小把您捧在手裏，放在心裏，何曾像現在這般被人欺辱過！”
她的話句句說在白葉葉的心坎裏，這半年來的委屈像是漲了雨的池塘——決堤了！
一大一小哭的稀裏嘩啦，讓人無一不聞之落淚聽之傷心。
“夫人，夫人！”門忽然被人拍的啪啪響，有人在外大聲喚道。
白葉葉慌忙的掏出帕子拭淚，綠竹也提袖隨便擦了擦，前去開了門，直勾勾瞪著麵前之人，語氣有些不悅：“怎麼回事？”
在這府裏，該拿出來的氣勢還是要有的，否則光依靠小姐一人，簡直寸步難行。
來的是府中分配給白葉葉的二等丫鬟紅玉，見狀身體一怔，也顧不得為什麼綠竹的眼睛通紅，垂首道：“少爺回來了！”
語氣中難掩歡喜。
她是李府的家生子，自小便認識少爺，心中暗自做著鳳凰夢，他回來，她自然高興的不得了。
綠竹一僵，不可置信一般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紅玉清楚的看到她的模樣，心中不屑：少爺回來了也幫不了她們主仆多少，何必如此開心呢！不過又想到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便又一喜，複述了遍。
看著她麵上燦爛的笑臉，紅玉心中不免嫉妒。同是丫鬟命，怎麼她就生的那麼好呢，簡直想讓人劃上一刀！
她倒要看看到時候她們會哭的有多麼慘。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