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是個雷雨夜,由於昏睡了一個月,感知還是渾渾噩噩的,所以當時對這場百年難得一遇的天災感觸不是特別的深刻,後來才知道,據說那天門前的那棵百年大樹都被肆虐得攔腰而斷,不僅如此,江淮一帶更是水深火熱。
紫鳶說這是天神在保佑我,就連閻王也不敢收了我的命,這雷雨乃是天神之怒,這話可見她對我的關心,紫鳶是我的姐姐,從小連一隻螞蟻也舍不得踩死,如此心善的人,此時卻隻看到我的蘇醒而忘記了江淮百姓的災難,我想,我的選擇終究是對的。
我按著胸口低咳了幾聲,感覺胸前一把火燒似的,呼吸都不順暢,紫鳶急得變了臉色,趕忙撫著我的後背,幫我順氣,“你慢點,安流說你要臥床休息,可別亂動。”
我緩了氣說道:“哪有那麼嬌氣,安流是大夫,向來謹慎,你怎麼也學得他那性子了……好了,我的身體我心裏有數,沒什麼大問題。”怕她不信,我還特意打起精神衝她笑了笑,“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她仔細瞧了瞧我,估計是我的表情真的很輕鬆,所以沒再說什麼。
正好這時丫鬟進來了,紫鳶端過丫鬟手中的藥,緩緩的吹了起來,可能是藥太苦了,她皺了皺眉,然後抬頭對著我笑了笑,“安雲前陣子出門帶了好些零嘴,你且等等,我去給你帶點,這藥先擱會兒,涼一涼。”
紫鳶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喝完了藥正準備下地走走,見我如此,她有點生氣,“你怎的這麼不聽我說,你的身子才剛見起色,應該好好的休息,這般折騰,早晚得出岔子,你要是有個好歹,你讓我怎麼麵對死去的娘親。”說著竟然眼角含淚。得,我知道我估計又做了一回惡人,從小就是這樣,紫鳶的眼淚對我最有用。
我和紫鳶是雙生姐妹,她比我大一個時辰,可是因為這一個時辰,我們倆的命運就完全的不同。
我們的娘親是個溫婉的女子,出生官宦家庭,我們的爹爹是個名動京師的商人,在雲國,商人的地位極為尊貴,絲毫不遜色於官宦,所以爹爹與娘親的結合,在世人看來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由於爹爹的名氣,他倆的婚姻更是被作為一種典範,被世人廣為傳頌,而爹娘也是琴瑟和鳴,讓人好不羨慕。
這一切直到我的出生,我毀了這一切,爹爹不喜歡我,我知道,我也理解,因為我害死了娘親,那個傳說中十分溫婉的女子。
娘親生產紫鳶的時候很順利,本來大家都以為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麵的時候,穩婆發現了我,我晚了一個時辰,讓本來毫無準備的大家都手忙腳亂,重新收拾家夥開始接生,可是我卻死活呆在娘親的肚子裏不肯出來,導致了娘親大出血,麵對兩難的境地,是這個我應該稱之為娘親的人救了我,她舍棄了自己的生命來成全了我。
爹爹怨我害死了娘親,覺得我是個不祥的孩子,他偏寵紫鳶,往往好的都是她的,我從來得不到。大概是紫鳶遺傳了那個美麗的女子,她擁有一顆善良的心,她總是偷偷的將那些好東西與我分享,是我害得她沒了娘親,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埋怨過我,對我如此的女子,我怎能不感激她。
所以我發誓,我要讓她今後的一輩子都這樣快樂的生活下去,隻要是她要的,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會為她擺在眼前。
紫鳶上前將手中的蜜餞塞給我,氣鼓鼓的不肯說話,我故意使了個大動作,牽動了傷口,疼得呲牙咧嘴,不停的抽氣,紫鳶見了,不敢再和我慪氣,但說話總還是不溫不火的,“這是從皖山帶回來的,聽安雲說那裏的人可喜歡這個了,你嚐嚐,還挺好吃的。”我拾了顆小的湊近嘴巴嚐了嚐,是挺不錯的,甜中帶香,香中帶甜。
這時門外不知什麼時候安流來了,他從門外遞了根紅繩,懸絲診脈,安流的絕學。過了一會兒才停他說道:“……二……小姐,你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不出一個月就能痊愈,這期間二小姐你還得仔細休養。”二小姐?我愣了一下,才恍惚想起,我是柳府二小姐,隻是沒從他嘴裏聽到過,倒是覺得聽生疏的。
收好了紅繩,臨走之際,他說,“小狸……上次你說的事我仔細考慮過了,你……要是真覺得可行的話,我就按照你說的做。”話語中竟有一種絕望閃過,但語調的鎮定為他很好的掩蓋了這一點,隻是我和他關係要好,一起生活了這麼些年,這點判別能力還是有的。
紫鳶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一雙眼睛好奇的望著我,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對著門外說道,“一切你不是已有定論了嗎?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的。”安流是我們家的私人大夫,與我們住在一起,除了看病之外,他是絕對不會踏進我和紫鳶的閨房的,紫鳶也是知道這點,所以並沒有去為他開門。隻是她臉上的紅暈,是那樣的明顯,我知道,她一直都對安流有意,隻是她天性害羞,從不肯透露半分,相比較起紫鳶,我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皮孩子,從來不知道溫婉二字怎麼寫。
那麼,既然她要的是安流,那我必會不折手段為她爭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