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辛夷(1 / 3)

22、辛夷

對於辛複的求親,施翁不置可否,一句“就讓靈藥自己拿主意”又把決定權交還給施靈藥。施靈藥微笑著,那意思是再明顯不過,施妙手他們紛紛向她道喜,幾位師兄連番去灌準新郎的酒。

就在眾人舉杯暢飲的時候,脈脈趁大家不注意悄悄離席,默默退出了別人的熱鬧和歡喜。

盡管明知道會有這樣一天,但心裏就是難過,難過得想流淚。她不願意在這個本該笑臉送上祝福的時刻哭泣,隻能選擇落荒而逃。

不想回空蕩蕩的小木屋,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裏,脈脈走啊走,失魂落魄地來到了她和辛複放小船的水潭。

叮咚——叮咚——

岩壁滲出的泉水滴落進潭裏,滴滴答答,好像是石頭在哭。脈脈在水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彎腰掬起冰冷的泉水拍在臉上。

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司瑜言看著轉過來的那張臉,一開始掛著掩飾不住的驚喜,隨後卻變作了失望。她精致的眉眼上還掛著晶瑩的小珠,似水似淚。

“你來這裏、幹什麼。”脈脈沮喪地垂下頭,顯得很失落。

司瑜言扳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自己說話:“你又來這裏作甚麼?”

他的手勁很大,掐得她疼,她擺了擺頭道:“透氣,人多好悶。”

司瑜言嗤笑,明顯不信。他伸手抹過她的眼角,明知故問:“這是什麼?”

“水。”脈脈垂下眼簾,有氣無力地說:“剛才洗臉。”

司瑜言眯起了眸子,那表情的意思就是隨你編,他不信。

脈脈歎氣,解釋道:“真的……臉上有東西,不舒服。”

嘶啦——

司瑜言突然撕下一塊衣角扔進水裏,然後撈起來攥在手上,揚起大掌往脈脈臉上蓋去,在她臉上胡捏亂搓。

“痛!痛、痛!”

脈脈疼得大叫,司瑜言好半天才放手,趾高氣揚地把布一扔:“這下洗幹淨了,舒服沒?”

脈脈嘶嘶吸著涼氣兒,怒目而視:“壞胚子!”

“對,我是壞,全天下就隻有辛複是好人。”司瑜言提起辛複的口氣可謂咬牙切齒,他斜眼瞅著脈脈,“他好得要娶施靈藥,當你的姐夫,真是好極了。”

一說起辛複和靈藥,脈脈明媚的雙眼就黯淡下來,她蜷縮抱膝坐在那裏,不發一言。

司瑜言一陣氣悶,戳她臉頰:“喂!聽見我說什麼沒有?問你呢,說話!”

脈脈眼角餘光能夠瞥見他,但故意不理他。司瑜言就扯她頭發,把她惹得火氣蹭蹭往上冒。最後“砰”的爆炸出來。

“討厭!”脈脈生氣拍掉他的手,“聽不見聽不見!我聽不見!我是聾的!”

她衝他大吼,喊著喊著眼淚嘩啦啦往外湧,像兩口咕嚕嚕冒水的泉眼。司瑜言表情訕訕的:“哭什麼哭……我又沒欺負你,我是叫你說話……”

“你沒欺負我?你沒欺負我!你每天都喊我小聾子!”脈脈的架勢咄咄逼人,一邊哭一邊打他,把他打得連連後退,“小聾子小聾子……聽不見又不是我的錯!我也想聽見,聽見你們的聲音,聽見師父和我說話,還有師兄、師姐……但我不能!我努力過了,可就是不行!我有什麼錯?難道因為你們生下來什麼都是好的,所以就該看不起殘缺的人嗎?你們憑什麼要取笑我們,嘲諷我們……憑什麼……憑什麼討厭我……我就那麼不討人喜歡嗎?!”

脈脈哭得傷心,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我真的很想聽見……我很努力、努力跟正常人一樣……為什麼不能喜歡我……”

司瑜言踩著水邊的石頭,鞋後跟都浸濕了,他看著泣不成聲的脈脈,胸口處忽然猛烈疼痛起來。

“呃!”他吃痛忍不住悶哼出聲,用手按住傷處,疼得都彎下了腰。

脈脈瞥見重重哼道:“你每次都騙我,我不會、信你了。”

大哭一場又把心中怨氣都發出來以後,脈脈心裏好受多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擦幹臉上的淚水轉身便走。司瑜言弓著身子看見她邁出的腳步,顧不得心疼難忍,趕忙一把抓住她的手。

“別走!”

脈脈回頭甩手:“不許拉著我!”

“就要……拉著你。”司瑜言抬頭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額頭布滿了冷汗,說話都是從牙縫間費力擠出來的。他死死盯住她,眼神灼熱得仿佛能穿透一切,就像正午暴烈的陽光。

“我從來,沒有因為你耳聾,而輕視你。”司瑜言故意把字咬得很重,說話很慢好讓脈脈看清楚一點,“你是聽不見,但你比很多健全的人都更值得相交、相知,你比世上絕大數人都要好。所以,我才願意和你說話,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成為我的……朋友。”

脈脈從沒有見過他這麼一本正經而又不傲慢的樣子,甚至還很真誠,一時僵在了那裏,隻是眨了眨眼睛。

“如果我從前有什麼輕慢了你的地方,我道歉。但是我保證,我從來沒有故意嘲諷譏笑你,我隻是覺得你……很有趣,所以想和你多說話而已。”司瑜言的樣子實在很辛苦,滿頭大汗又臉色潮紅,不正常極了。

脈脈頓時又心軟了:“你的傷口、要緊嗎……”

“先讓我說完。”司瑜言打斷她,捏緊了柔荑,“至於你說大家都討厭你這件事,我想澄清的是別人是否討厭你我不知道,但我絕對、沒有、討厭你。”

脈脈讀懂他的話,露出一抹羞赧笑意,怯怯抬眸:“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