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各自糾結(1 / 2)

蕭潼靠在柔軟舒適的毛毯上,微微閉著眼,仿佛有些疲倦,又仿佛在閉目養神,可其實他正用眼角的餘光悄悄打量著安安靜靜跪在一邊的蕭然。

心裏百味橫陳,說不出的酸澀、鬱悶、失敗、憋氣,眼前不斷浮現出蕭然小時候的情形。那時候自己已是一位高大挺拔的少年,而蕭然還是個粉妝玉琢的娃娃,漂亮得誰見了都恨不得將他捧在手心。他倆總是同出同進,一起上太學、一起遊玩、一起打獵、一起嬉戲。蕭然就像是他的影子一般粘著他,那些宮女太監們背後都開玩笑說,這兩兄弟簡直比孿生兄弟還要心有靈犀。

是心有靈犀麼?蕭潼暗暗苦笑。若是心有靈犀,為什麼現在這死小子總跟朕擰著幹?總不明白朕的心意?為什麼他對朕恭敬有餘、親近不足?不,壓根兒就沒有親近了。皇上,臣,罪臣,屬下,這些就是他習慣的稱呼,是朕一直在壓迫他麼?

這樣恭敬的態度與違逆的行為,分明是在無聲地昭示朕的冷酷霸道。

自己駕馭他一個,竟比駕馭滿朝文武還累。

越想越火,越想越覺得自己仿佛在被這小子牽著走。朕堂堂一國之君,幾時這樣委曲求全過?幾時為什麼人如此殫精竭慮過?江山是朕的,天下是朕的,朕要怎麼樣,還得考慮你的感受?

然兒,然兒,是你自己找的,你逼得朕對你動用帝王之術,朕別無選擇。

想著,他的臉又漸漸沉下去,冷得猶如萬年冰山。蕭然跪在角落裏,隻覺得車裏的溫度迅速下降,一股寒意襲遍全身。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卻被他一臉的冰寒嚇到,立刻垂下頭去。

車廂裏鋪了軟軟的地毯,可蕭然自知被罰,怎敢跪在地毯上,將地毯掀起一個角,跪在又冷又硬的鐵板上。一路顛簸,時間一長,兩條痛開始僵硬,開始像千萬根針在紮著,可他一聲也不哼,隻是端端正正地跪著。也不敢運用內力抵抗疼痛,慢慢的,額頭的冷汗一滴滴冒出來,臉色也漸漸發白。

“怎麼?才這麼一會兒時間就跪不住了?”蕭潼冷冷的目光掃過來,蕭然咬緊牙關,將胸口洶湧澎湃的酸楚壓下去,恭敬地道:“屬下不敢懈怠。”

眼淚已像潮水般泛濫,可他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示現委屈或痛苦,隻是平靜地、順從地低著頭。大哥,我知道是我錯了,是我抗旨不遵,是我冒犯了你的天威。如果你這樣懲罰我、折辱我能夠令你消了氣,那你隻管罰吧。

終於夕陽西下,大隊人馬安營紮寨,準備休息了。蕭潼下了馬車,回頭淡淡地吩咐蕭然下車。蕭然支撐著從地上爬起來,剛一挪動腳步,兩腿麻得沒有感覺,一頭從車上栽下來,倒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從抱著他的懷中滲出來,一瞬間蕭然以為自己在做夢。好熟悉的味道,小時候無數次被摟在這個熟悉的懷裏,聞到這種熟悉的味道。

那樣溫暖而親切的感覺令蕭然幾乎掉下淚來,可是一轉眼,他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冒犯了對麵的九五之尊,因為喚一聲大哥而被罰跪,此刻這樣無禮地撞到大哥身上,豈非更是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