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那老家夥真是越來越自持清高了,往日也就算了,今日竟下聖詔要陛下迎接他,說是老朋友沉睡蘇醒,要來登門拜訪一下呢。”
此時此刻,昭和殿內,丘高坐寶座,階梯之下一排排的鬼卑躬屈膝,大氣不敢喘,他們都是首領的部下。夏舊示也在行列當中,縱然百般不願意,活命還是依然排在第一位。而且她自認為無親無友,沒什麼可牽掛的,留在這裏也無妨。
靈童作為附在夏舊示封印中的前世魂魄,時不時就出來飄蕩幾圈。他看見了昔日審判夏舊示時霸氣威武的梵燁,此刻也跟眾人一樣跪在地上,一斂靈童見他時的跋揚氣扈,溫順得像綿羊。
在丘麵前,再恐怖再任性的王,也囂張不起來了吧。
夏舊示忍不住抬眼望了望,看見丘正作沉思狀,血紅的雙眼透著精芒。他緩緩站起,從黑暗中走出來厲聲道:“他算什麼東西,本尊這諾大宮殿,也是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不過是往日在驛站共飲幾杯酒罷了,真拿自己當本尊的友人?不知聒恥。”
好一番膽大的說辭!真不怕得罪人啊。夏舊示動了動寬大的玉絲袖袍,她今日以大將軍的身份參加會議,穿上了與其他人不二的鬼界服飾。雖說出手挺闊,一個將軍不好好穿戴厚重的鐵盔,盡披些法力濃厚的法袍,裝模作樣倒不像死人國度,不知內情的還以為是帝君部下的文官來給鬼界首領磕拜了呢。
在場的紛紛附和丘,真是不拍馬屁不行。夏舊示嗤之以鼻。
丘果斷決定不遵守宇宙法則,違背帝君的意思。就算沒有這場會議,丘恐怕也是不會去迎接他,再和他敘敘舊的。
會議散,同為將軍的沉桀立刻湊過來,玩笑說:“你真不是人妖?鬼界從來沒有女人任職過將軍。”
夏舊示懶得理這個看起來就輕浮的男人,沒有回答。
沉桀討得沒趣,卻沒有就此作罷,依然厚臉皮地調侃:“真是個姑娘家啊,日後要是嫁人了,這將軍誰來當啊?不如早早出嫁了好解脫啊。”
夏舊示覺得,如果自己不插句嘴,他會一直說下去。“我怎麼樣關你什麼事。”
她失策了,就算她開口了,沉桀依然要說。
“哎,”他突然湊近,神秘兮兮地說,“你不是鬼界人吧。怎麼樣,想逃走嗎?”
“什麼鬼界。”夏舊示白了他一眼,拉開距離,“我確實不屬於這裏。但我不至於逃走吧?”她理智選擇不告訴他自己的心思。
沉桀一笑,“別裝了,沒有一個人的心思能逃過我的眼睛。”夏舊示這時才注意到,沉桀沒被長劉海遮住的一隻眼睛竟然是金色的,閃著誘惑人的光。她差點就陷入這隻眼睛的金光之中了,幸而他的一陣笑聲將她拉了回來。
“嗬嗬……如果你要逃走,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此時他們已經走出了昭和殿的門,沉桀的聲音在空曠地帶更加堅定。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夏舊示不知哪裏來的念頭。
“不。”夏舊示斬釘截鐵地回答,絲毫不給他好臉色看。
沉桀一點也不急,補充道:“如果……我和你一起逃呢?”麵對夏舊示詫異的目光,沉桀漫不經心地說,“有什麼奇怪的,少主任首領期間從外界抓來很多修為不淺的人,沒用的就去做雜役,有用的就來做個官。但我估計沒個幾百年是不會有戰事了,上次那場大戰,道界挫了兵氣,連靈既都死了,留下搖搖欲墜一個靈族給他唯一女兒百群支撐,不過那姑娘命不好,在戰場上灰飛煙滅了,據說近幾日竟然複活回到靈族,隻可惜啊,不知怎的法力盡失。”
夏舊示心裏猛然咯噔一下,百群,百群……好熟悉的名字,但是她沒印象。
回歸正題,回歸正題。
“好。”夏舊示急於離開這裏,再說眼前這個人雖然吊兒郎當樣,但好歹也在鬼界呆了時間,摸得透這個名副其實的鬼地方。
沉桀輕笑,用細不可聞的聲音低低地說:“果然心急啊。”
夏舊示回到她的住處。她的住處並非獨立的將軍府邸,而是與其他幾個將軍一起住在一棟碉樓裏。碉樓說奢華也算不上,說簡陋,倒也有幾件法寶在裏麵。該用上的東西裏麵全有,但它們的古舊和遍地可見的蛛網讓夏舊示找不到詞來形容。
她皺了皺眉,雖說已經習慣了,但每次走進來她都情不自禁地擺上一張苦瓜臉。
她回想了一下沉桀告訴她的出逃計劃,按他的方法,漆黑的天空飛過第一隻烏鴉(鬼界就是這麼計時的)的時候,就得走進離碉樓最近的一處岩漿裏等著他。
進了岩漿不就要燒死了嗎!她反駁。沉桀高深莫測地笑了起來,鬼界乃亡靈國度,豈會有溫暖物事?就算是岩漿,流進鬼界也會寒冷刺骨。
如果這麼說,那麼岩漿裏應該是內藏玄機。夏舊示思考著,一頭栽在床上。呼,好累。睡一覺吧。一覺醒來,就可以逃離這裏了……
迷迷糊糊睜開眼,她忽然意識到時間不早了。她急急衝出碉樓,抓住一個侍衛就大聲問:“現在過了幾隻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