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漪的死是我所不願看到的。
當年我和她情如姐妹,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但最後,我與她竟反目成仇,為的便是一份情,一個當初對我倆來說都宛如天神般美好的男子。當年,我恨她入骨髓,經過這五十年的洗滌,算了,當初我也已經用最淩厲的方式造就了她的死亡。每當我想到她要在黑暗的地底下掙紮數日再絕望淒然地死去,我便會從噩夢驚醒,她對不起我,我也對不起她,嗬嗬。
站在靜心堂的時候,我仿佛還能聞到當年的佛香。她的與世無爭,溫柔嫻靜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不過,不得不承認冷婉言確實也維護了我許多,她早年痛失愛子,被人陷害喝下紅花湯,造成了一生不能生育而且身子骨也纏綿病榻半生,她對於這座大宅的恨絕對不會亞於我,我能理解當年她不擇手段讓我回府,因為當年的我對於她來說,是最好,也是最鋒利的武器,她不能失去我。
麵對當年她對我的懺悔,我選擇沉默。我不想恨她,是因為她在我入府之後,多加照拂,宛若我的姐姐,也是因為我恨不動了,若說還有,那便是她已經死去,我與一個死人較什麼勁,倒不如隨風散去,自己也能過得輕鬆一些。
大宅的女人就像是後宮的女人,戰爭是不會停滯的。
我慢慢推開湖雁堂的門,窗紙已經破敗,雪後的夕陽暖極了,橘黃的餘暉照在窗外的皚皚白雪之中,倒是別有一番情致。主位上的貴妃榻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塵,我已經看不到這裏昔年的繁華了。幾隻鴿子撲棱棱地向遠處飛去,我沉重地歎息著,慢慢步上台階,坐了下來。
“夫人,這榻上沒有擱東西,涼颼颼的,您小心感冒了。”沉香彎著身子服侍在一旁,淡笑。
我輕輕閉上眼睛,微微一笑:“沉香,我們都老了。”
“是啊,都老了。”沉香淡笑,感歎一聲。
“走不動,看不動,也恨不動了。”我淡笑,感受著夕陽照在身上的那種暖意:“日頭好極了,我小憩一會。”
沉香輕輕將披風蓋在我的身上,輕輕點了點頭。
安靜的四周,沉寂得連窗外白雪壓斷枝頭的聲音都聽得格外清楚。
“墨音!”他站在門外,橘黃色的夕陽從他身後迸射而出,宛若天神般一樣美好。
再見到他的時候,欣喜,激動都不能言喻,我緊緊地抱著他,任憑淚水滑落,濕了他的衣襟。
“我們走,去我們想去的地方,看我們想看的風景。”他如當年一般風度翩翩,俊秀的麵容上掛著一抹暖暖的笑意。
我點點頭,再一次緊緊擁著他。
青陽,我跟你走,去哪兒都好,過什麼生活都無所謂,隻要有你,隻要有你,便足矣。
1962年農曆十一月二十三,大雪,舒墨音逝於上海徐家湖雁堂中。
她的嘴角噙著笑意,那是她這五十年來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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