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寢殿裏,繡著金線龍紋的羅紗帳被風吹得輕輕的飄了幾下。一個身形瘦小的太監忙輕手輕腳的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將窗子仔細的掩了掩,頓時寢殿內的光線又暗了幾分。
上官謹跪在金絲楠木雕的龍紋床邊,他的身邊放著一個明黃綢的包袱。
躺在床上的司空沛已是一副形容枯槁的樣子,可當他看見敞開的包袱時,渾濁無神的眼中也閃出一絲鋒芒,支撐著便要坐起來。一直候在龍床旁一個白麵無須的中年太監見狀立馬上前將他扶著坐了起來。
包袱裏放的是三個人頭,均是怒目圓睜,形狀駭人。那中年太監隻是輕輕瞥了一眼,連眼皮都沒抬,好像放在那裏的不是人頭,而是幾件衣服。
司空沛咳了兩下,聲音略帶沙啞,“你的動作未免也太快了些,他們三人突然就這麼死了,你就不怕打草驚蛇,惹出後招?”
這三個頭顱的主人,分別是羽林軍大將軍霍司、右金吾衛上將軍張昭和錦衣衛同知呂蒙。
昨日他讓沐小南去殺的,便是這三個人。他們早已被周煉收買,悄悄的控製了皇城裏大部分的侍衛,隻待司空澈登高一呼,這大延朝隻怕就要易主了。
“漠北已有二十萬大軍蠢蠢欲動,蓮台那邊還未可知。賬冊如今我已帶進了宮,他想不反都不行了。”上官謹剛剛收到了安嚴常的飛鴿傳書,他皺了皺眉,“隻怪我們發現的太晚,他籌謀了這麼多年,早已成了氣候,如今也隻能搶先一步打他個措手不及了。”
“是啊,果真是虎父無犬子啊。”司空沛低喃著。
在所有人眼中,他是十分寵信司空澈的,甚至可以說已經到了驕縱的地步。司空澈七歲時第一次跟著參加圍獵,韓王世子不過的嚇跑了他要射的野兔,便被一鞭子抽在了臉上破了相。同樣是世子,韓王怎肯罷休,可最終皇上竟將韓王打了幾軍棍,嗬斥他教子無方。
從那以後,眾人見到司空澈都是繞路走。
卻不知這般蜜罐裏養大的孩子何時起了這樣的心思,還暗暗的布置了這麼多。
上官謹陷入了沉思,回想起那日袁先生告訴他的一些陳年舊事。
楊婉死了以後,崇王很快便娶了右相魏軍雲的嫡幼女魏青為新王妃,這魏氏一開始還想親近司空澈,可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她便再未踏足過司空澈住的蒙祁堂。
崇王對司空澈是從來不怎麼上心的,而魏氏又是剛剛接手王府的中饋不久,後來恰逢有了身孕,便是連平時那些表麵的功夫也無暇去做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傷寒,便險些要了司空澈的性命。
當時若不是一個銀發白須的老道拿了幾粒丹藥過來,隻怕司空澈那時候便一命嗚呼了。可是從此,他也落下了寒症的毛病,一年四季手腳都是冰涼的,每日都要用上好的鹿茸補著。
這般的病體,是如何練就了一身詭異的武功呢?也許秘密就是個那個治了病便再無音訊的老道吧。
回過神來,上官謹俯首,“我還要下去安排,先告退了。”
殿內靜謐的沒有一絲聲音,沉悶的氣氛與外麵的鳥語花香顯得格格不入。走到門口的上官謹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如同枯木的人,眼神複雜。
如果這是一場父子之間的戰爭,那麼自己究竟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策馬離開了皇宮,已經沒有太多時間浪費了,一想到孟梓棠還在司空澈的手上,一想到那個男人陰邪的眼神,他的心頭就猶如火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