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到鄉間,偶見嫋嫋炊煙在空中搖曳,猶如聞到一股醇美的鄉情老酒,溫馨在心頭彌漫著,見到炊煙不是夢,卻恍若在夢中。
當車子途經那個熟悉的村莊,我情不自禁停車下來,放慢腳步,放飛心靈,站在路邊,翹首以望,顫動的心弦不斷彈出一支醉人的鄉間樂曲:
又見炊煙升起/暮色罩大地/想問陣陣炊煙/你要去哪裏/夕陽有詩情/黃昏有畫意/詩情畫意雖然美麗/我心中隻有你
夕陽西下,煙囪裏緩緩升起了嫋嫋炊煙,一點微風,仿佛特為這黃昏中的炊煙徐徐而來,把淡青色的炊煙吹得像故鄉的人一樣隨和,縷縷彎彎曲曲的炊煙,像一隻隻靈巧的畫筆,把夕陽中的小屋變成天然的畫卷,描繪得更加的溫馨。一頓地道的農家風味晚餐,用柴火炒的菠菜味道特佳,那味道,是從遙遠的農耕生活一直留存下來的味道,是記憶中的味道。
印象中的炊煙是鄉間生活的全部味道,白米飯、時令蔬菜、還有節日的米粿。“顧好灶火”是每個家庭的民生大事。郊外的野草,甘蔗的葉子、稻草……反正能燒的基本上都被收拾回家。每到秋收時節,在小村旁用稻草堆成的圓錐形草垛,像一座座寶塔,老農堆砌稻草的手藝也像比賽似的,每一個草垛都紮得緊實,好看,難分高低。那時候,農人整年勞作不輟,農閑時還要半夜三更就出發,步行十幾裏到大山裏割草,第二天時近中午,肚皮已經餓扁好像貼在後背上,還要挑著一擔柴草回家,口渴了,往往顧不得安全不安全,用雙手捧起山溝裏的水就“咕嚕咕嚕”喝下肚裏,來不及品嚐其中的甘甜味道,隻知道那是救命的水。我小時候曾經不顧大人的阻攔硬要上山“割草”,還鬧個大笑話,同伴們滿載而歸,可我卻滿山遍野采山黃麻的花,結果別人挑著壓彎扁擔的草,我卻挑著兩束山花在後麵晃蕩……
縷縷的炊煙從煙囪裏扶搖直上,曾經是多少代人生活的夢想,不至於家裏冒不起炊煙,便是鄉下人一生勞作的理由。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柴草”排在第一,不過,在物質貧乏時也來之不易。
歲月的風,緩緩地把故鄉人淳樸的夢吹到九霄雲外,年輕力壯的告別現有的鄉間生活,村子裏隻剩下“三、六、九”(婦女、兒童、老人),人口少了,燒飯有現代炊具電磁爐之類,炊煙也少見了,像過去那樣幾個孩子圍著灶台,等著吃飯喝粥的“饞樣子”也少見了,嫋嫋炊煙像藍天下的雲絲依稀飄忽,成了鄉情的意象。
時光像撕掉的日曆,生活的鏈條卻一環扣一環。空中飄逸的炊煙曾經傳承了多少代人啊!有時濃有時淡,有時甚至無聲無息。
風動炊煙霧漫天,不知怎的,我對炊煙總有一份依戀,依戀其中的溫馨,依戀那一點鄉土生活的芳香,依戀曾經有母親在灶台燒火做飯的幸福,依戀走到村子外,遠遠就望見家家戶戶煙囪裏冒出彎彎的炊煙的畫麵,甚至懷念到郊外拾柴草的“野性與蒙昧”的無知。
居住城裏,羈旅他鄉,遙望著村子裏透出微弱的光,搖曳的炊煙一下子把人召回遙遠的過去,傍晚時分升起的炊煙是一種愛心的呼喚,是滿屋子無法比擬的溫馨。
在外耕作的老農攜老牛結伴而歸,家裏不至於冷鍋冷灶,一天的勞累頓消,一幅農耕牧歸圖就在故鄉的炊煙,彌漫著青草的氣息中畫就。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站在陽台上遙望天空,暫時把現代城市生活中的高傲冷漠拋卻,趕走僵硬機械的日程,淡忘滾滾的潮流,遠離像“虛擬”世界的街道,讓有些輕飄的腳步回歸夯實的土地,這才發現,沉澱在歲月裏的是那股濃濃的炊煙。
實實在在的鄉間生活,每一滴水、每一口飯、每一棵青菜,每一件衣裳,都來之不易,求之不易,卻很有生活實感。生活的味道,是黃昏的落日,嫋嫋炊煙散發出香噴噴的味道。本來,古老的炊煙不是夢,可惜被風扭曲了它的方向,隻得永遠留在夢裏……
201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