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卷二十 李克讓竟達空函劉元普雙生貴子(2 / 3)

如今再表一段緣因。話說汴京開封府祥符縣有一進士,姓裴名習,字安卿,年登五十,夫人鄭氏早亡。單生一女,名喚蘭孫,年方二八,儀容絕世。裴安卿做了郎官幾年,升任襄陽刺史。有人對他說道:“官人向來清苦,今得此美任,此後隻愁富貴不愁貧了。”安卿笑道:“富自何來?每見貪酷小人,惟利是圖,不過使這幾家治下百姓賣兒貼婦,充其囊橐,此真狼心狗肺之徒!天子教我為民父母,豈是教哉殘害子民?我今此去,惟吃襄陽一杯淡水而已。貧者人之常,叨朝廷之祿,不至凍餒足矣,何求富為!”裴安卿立心要作個好官,選了吉日,帶了女兒起程赴任。不則一日,到了襄陽。蒞任半年,治得那一府物阜民安,詞清訟簡。民間造成幾句謠詞說道:

襄陽府前一條街,一朝到了裴天台。

六房吏書去打盹,門子皂隸去砍柴。

光陰荏苒,又早六月炎天。一日,裴安卿與蘭孫吃過午飯,暴暑難當。安卿命汲井水解熱。霎時井水將到,安卿吃了兩盅,隨後叫女兒吃。蘭孫飲了數口,說道:“爹爹,恁樣淡水,虧爹爹怎生吃下偌多!”安卿道:“休說這般折福的話!你我有得這水吃時,也便是神仙了,豈可嫌淡!”蘭孫道:“爹爹,如何便見得折福?這樣時候,多少王孫公子,雪藕調冰,浮瓜沉李,也不為過。爹爹身為郡侯,飲此一杯淡水,還道受用,也太迂闊了!”安卿道:“我兒不諳事務,聽我道來。假如那王孫公子,倚傍著祖宗的勢耀,頂戴著先人積攢下的浮財,不知稼穡,又無甚事業,隻圖快樂,落得受用,卻不知樂極悲生,也終有馬死黃金盡的時節。縱不然,也是他生來有這些福氣。你爹爹貧寒出身,又叨朝廷民社之責,須不能勾比他。還有那一等人,假如當此天道,為將邊廷,身披重鎧,手執戈矛,日夜不能安息,又且死生朝不保暮;更有那荷鍤農夫,經商工役,辛勤隴陌,奔走泥途,雨汗通流,還禁不住那當空日曬。你爹爹比他,不已是神仙了眉批:如此安分之人,不宜及。又有那下一等人,一時過誤,問成罪案,困在囹圄,受盡鞭箠,還要肘手鐐足。這般時節,拘於那不見天日之處,休說冷水,便是泥汁也不能勾。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父娘皮肉,痛癢一般,難道偏他們受得苦起?你爹爹比他豈不是神仙?今司獄司中見有一二百名罪人,吾意欲散禁他們,在獄日給冷水一次,待交秋再作理會。”蘭孫道:“爹爹未可造次。獄中罪人,皆不良之輩,若輕鬆了他,倘有不測,受累不淺。”安卿道:“我以好心待人,人豈負我旁批:正未必然也。我但分付牢子緊守監門便了。”也是合當有事。隻因這一節,有分教:

應死囚徒俱脫網,施仁郡守反遭殃。

次日,安卿升堂。分付獄吏:“將囚人散禁在牢,日給涼水與他,須要小心看守。”獄卒應諾了。當日便去牢裏鬆放了眾囚,各給涼水。牢子們緊緊看守,不致疏虞。過了十來日,牢子們就懈怠了。

忽又是七月初一日。獄中舊例:每逢月朔,便獻一番利市。那日燒過了紙,眾牢子們都去吃酒散福。從下午吃起,直吃到黃昏時候。一個個酩酊爛醉。

那一幹囚犯,初時見獄中寬縱,已自起心越牢。內中有幾個有見識的,密地教對付些利器,暗藏在身邊。當日見眾人已醉,就便乘機發作。約莫到二更時分,獄中一片聲喊起。一二百罪人一齊動手,先將那當牢的禁子殺了,打出牢門,將那獄吏、牢子一個個砍翻。撞見的,多是一刀一個。有的躲在黑暗裏聽時,隻聽得喊道:“太爺平時仁德旁批:還有公道。我們不要殺他!”直反到各衙,殺了幾個佐貳官。那時正是清平時節,城門還未曾閉,眾人呐聲喊,一哄逃走出城。正是:

鼇魚脫卻金鉤去,擺尾搖頭再不來。

那時,裴安卿聽得喧嚷,在睡夢中驚覺,連忙起來。早已有人報知。裴安卿聽說,卻正似頂門上失了三魂,腳底下蕩了七魄,連聲隻叫得苦,悔道:“不聽蘭孫之言,以至於此!誰知道將仁待人,被人不仁!”一麵點起民壯,分頭追捕。多應是海底撈針,那尋一個?

次日,這樁事早報與上司知道,少不得動了一本。不上半月,已到汴京,奏章早達天聽。天子與群臣議處。若是裴安卿是個貪贓刻剝、阿諛諂佞的,朝中也還有人喜他眉批:世道如此!隻為平素心性剛直,不肯趨奉權貴,況且一清如水,俸資之外,毫不苟取,那有錢財夤緣勢要?所以無一人與他辨冤,多道:“縱囚越獄,典守者不得辭其責。又且殺了佐貳,獨留刺史,事屬可疑,合當拿問。”天子準奏,即便批下本來,著法司差官扭解到京。那時,裴安卿便是重出世的召父,再生來的杜母,也隻得低頭受縛。卻也道自己素有政聲,還有辨白之處。叫蘭孫收拾了行李,父女兩個,同了押解人起程。

不則一日,來到東京,那裴安卿舊日住居,已奉聖旨抄沒了。僮仆數人,分頭逃散,無地可以安身。還虧得鄭夫人在時,與清真觀女道往來,隻得借他一間房子,與蘭孫住下了。次日,青衣小帽,同押解人到朝候旨。奉聖旨下大理獄鞫審,即刻便自進牢。蘭孫隻得將了些錢鈔,買上告下,去獄中傳言寄語,擔茶送飯。元來裴安卿年衰力邁,受了警惶,又受了苦楚,日夜優虞,飲食不進。蘭孫設處送飯,枉自費了銀子。

一日,見蘭孫正到獄門首來,便喚住女兒說道:“我氣塞難當,今日大分必死。隻為為人慈善,以致召禍,累了我兒。雖然罪不及孥,隻是我死之後,無路可投,作婢為奴,定然不免!”那安卿說到此處,好如萬箭鑽心,長號數聲而絕。還喜未及會審,不受那三木囊頭之苦。蘭孫跌腳捶胸,哭得個發昏章第十一。欲要領取父親屍首,又道是:“朝廷罪人,不得擅便!”當時蘭孫不顧死生利害,闖進大理寺衙門,哭訴越獄根由,哀感旁人。幸得那大理寺卿還是個有公道的人,見了這般情狀,惻然不忍。隨即進一道表章,上寫著:

大理寺卿臣某,勘得襄陽刺史裴習,撫字心勞,提防政拙。雖法禁多疏,自幹天譴;而反情無據,可表臣心。今已斃囹圄,宜從寬貸。伏乞速降天恩,赦其遺屍歸葬,以彰朝廷優待臣下之心。臣某惶恐上言。那真宗也是個仁君,見裴習已死,便自不欲苛求,即批準了表章。

蘭孫得了這個消息,還算是黃連樹下彈琴——苦中取樂。將身邊所剩餘銀,買口棺木,雇人抬出屍首,盛殮好了,停在清真觀中。做些羹飯,澆奠了一番。又哭得一佛出世。那裴安卿所帶盤費,原無幾何,到此已用得幹幹淨淨了。雖是已有棺木,殯葬之資,毫無所出。蘭孫左思右想道:“隻有個舅舅鄭公見任西川節度使,帶了家眷在彼。卻是路途險遠,萬萬不能搭救。真正無計可施。”

事到頭來不自由,隻得手中拿個草標,將一張紙寫著“賣身葬父”四字,到靈柩前拜了四拜,禱告道:“爹爹陰靈不遠,保奴前去,得遇好人。”拜罷起身。噙著一把眼淚,抱著一腔冤恨,忍著一身羞恥,沿街喊叫眉批:難哉!可憐裴蘭孫是個嬌滴滴的閨中處子,見了一個驀生人也要麵紅耳熱的,不想今日出頭露麵!思念父親臨死言詞,不覺寸腸俱裂。正是: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生來運蹇時乖,隻得含羞忍辱。

父兮桎梏亡身,女兮街衢痛哭。

縱交血染鵑紅,彼蒼不念煢獨。

又道是:“天無絕人之路。”正在街上賣身,隻見一個老媽媽走近前來,欠身施禮,問道:“小娘子為著甚事賣身?又恁般愁容可掬?”仔細認認,吃了驚道:“這不是裴小姐?如何到此地位?”元來那媽媽正是洛陽的薛婆。鄭夫人在時,薛婆有事到京,常在裴家往來的,故此認得。蘭孫抬頭見是薛婆,就同他走到一個僻靜所在,含淚把上項事說了一遍。那婆子家最易眼淚出的,聽到傷心之處,不覺也哭起來,道:“原來尊府老爺遭此大難!你是個宦家之女,如何做得以下之人?若要賣身,雖然如此嬌姿,不到得便為奴作婢,也免不得是個偏房了。”蘭孫道:“今日為了父親,就是殺身,也說不得,何惜其他?”薛婆道:“既如此,小姐請免愁煩。洛陽縣劉刺史老爺年老無兒。夫人王氏要與他取個偏房,前日曾囑付我。在本處尋了多時,並無一個中意的。如今因為洛陽一個大姓央我到京中相府求一頭親事,夫人乘便囑付親侄王文用帶了身價,同我前來遍訪。也是有緣,遇著小姐。王夫人原說要個德容兩全的。今小姐之貌,絕世無雙;賣身葬父,又是大孝之事。這事十有九分了。那劉刺史仗義疏財,王夫人大賢大德。小姐到彼,雖則權時落後,盡可快活終身。未知尊意何如?”蘭孫道:“但憑媽媽主張。隻是賣身為妾,玷辱門庭。千萬莫說出真情,隻認做民家之女罷了。”薛婆點頭道是。隨引了蘭孫小姐,一同到王文用寓所來。薛婆就對他說知備細。

王文用遠遠地瞟去,看那小姐,已覺得傾國傾城,便道:“有如此絕色佳人,何怕不中姑娘之意!”正是: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當下,一邊是落難之際,一邊是富厚之家,並不消爭短論長,已自一說一中。整整兌足了一百兩雪花銀子,遞與蘭孫小姐收了,就要接他起程。蘭孫道:“我本為葬父,故此賣身,須是完葬事過,才好去得。”薛婆道:“小娘子,你孑然一身,如何完得葬事?何不到洛陽成親之後,那時請劉老爺差人埋葬,何等容易!眉批:然則要此百金何用?”蘭孫隻得依從。

那王文用是個老成才幹的人,見是要與姑夫為妾的,不敢怠慢,教薛婆與他作伴同行,自己常在前後。東京到洛陽隻有四百裏之程,不上數日,早已到了劉家。

王文用自往廨庫中去了。薛婆便悄悄地領他進去,叩見了王夫人。夫人抬頭看蘭孫時,果然是:

脂粉不施,有天然姿格;梳妝略試,無半點塵紛。舉止處,態度從容;語言時,聲音淒婉。雙蛾頻蹙,渾如西子入吳時;兩頰含愁,正似王嬙辭漢日。可憐嫵媚清閨女,權作追隨宦室人。

當時王夫人滿心歡喜,問了姓名,便收拾一間房子,安頓蘭孫,撥一個養娘服侍他。

次日,便請劉元普來,從容說道:“老身今有一言,相公幸勿嗔怪!”劉元普道:“夫人有話即說,何必諱言?”夫人道:“相公,你豈不聞‘人生七十古來稀’?今你壽近七十,前路幾何?並無子息。常言道:‘無病一身輕,有子萬事足。’久欲與相公納一側室,一來為相公持正,不好妄言;二來未得其人,姑且隱忍。今娶得汴京裴氏之女,正在妙齡,抑且才色兩絕,願相公立他做個偏房,或者生得一男半女,也是劉門後代。”劉元普道:“老夫隻恐命裏無嗣,不欲耽誤人家幼女眉批:此一念,有後可必。誰知夫人如此用心,而今且喚他出來見我。”

當下蘭孫小姐移步出房,倒身拜了。劉元普看見,心中想道:“我觀此女儀容動止,決不是個以下之人。”便開口問道:“你姓甚名誰?是何等樣人家之女?為甚事賣身?”蘭孫道:“賤妾乃汴京小民之女,姓裴,小名蘭孫。父死無資,故此賣身殯葬。”口中如此說,不覺暗地裏偷彈淚珠。劉元普相了又相道:“你定不是民家之女,不要哄我!我看你愁容可掬,必有隱情。可對我一一直言,與你做主分憂便了。”蘭孫初時隱諱,怎當得劉元普再三盤問,隻得將那放囚得罪緣由,從前至後,細細說了一遍,不覺淚如湧泉。劉元普大驚失色,也不覺淚下道:“我說不像民家之女。夫人幾乎誤了老夫!可惜一個好官,遭此屈禍!”忙向蘭孫小姐連稱“得罪”。又道“小姐身既無依,便住在我這裏,待老夫選擇地基,殯葬尊翁便了。”蘭孫道:“若得如此周全,此恩惟天可表!相公先受賤妾一拜。”劉元普慌忙扶起,分付養娘:“好生服侍裴家小姐,不得有違!”

當時走到廳堂,即刻差人往汴京迎裴使君靈柩。不多日,扶柩到了。卻好錢塘李縣令靈柩一齊到了,劉元普將來共停在一個莊廳之上,備了兩個祭筵拜奠。張氏自領了兒子,拜了亡夫。元普也領蘭孫拜了亡父。又延了一個有名的地理師,揀尋了兩塊好地基,等待臘月吉日安葬。

一日,王夫人又對元普說道:“那裴氏女雖然貴家出身,卻是落難之中,得相公救援他的。若是流落他方,不知如何下賤去了。相公又與他擇地葬親,此恩非小。他必甘心與相公為妾的。既是名門之女,或者有些福氣,誕育子嗣,也不見得。若得如此,非但相公有後,他也終身有靠,未為不可。望相公思之。”夫人不說猶可,說罷,隻見劉元普勃然作色道:“夫人說那裏話!天下多美婦人,我欲娶妾,自可別圖,豈敢汙裴使君之女眉批:仁人君子之言。劉弘敬若有此心,神天鑒察!”夫人聽說,自道失言,頓口不語。

劉元普心裏不樂,想了一回道:“我也太呆了。我既無子嗣,何不索性認他為女,斷了夫人這點念頭?眉批:更有見。”便叫丫鬟請出裴小姐來道:“我叨長尊翁多年,又同為刺史之職。年華高邁,子息全無。小姐若不棄嫌,欲待螟蛉為女。意下何如?”蘭孫道:“妾蒙相公、夫人收養,願為奴婢,早晚服侍。如此厚待,如何敢當?”劉元普道:“豈有此理!你乃宦家之女,偶遭挫折,焉可賤居下流?老夫自有主意,不必過謙。”蘭孫道:“相公、夫人正是重生父母,雖粉骨碎身,無可報答。既蒙不鄙微賤,認為親女,焉敢有違!今日就拜了爹媽。”劉元普歡喜不勝,便對夫人道:“今日我以蘭孫為女,可受他全禮。”當下蘭孫插燭也似的拜了八拜。自此便叫劉相公、夫人為爹爹、母親,十分孝敬,倍加親熱。

夫人又說與劉元普道:“相公既認蘭孫為女,須當與他擇婿。侄兒王文用青年喪偶,管理多年,才幹精敏,也不辱莫了女兒眉批:婦人之見。相公何不與他成就了這頭親事?”劉元普微微笑道:“內侄繼娶之事,少不得在老夫身上。今日自有個主意。你隻管打點妝奩便了。”夫人依言。元普當時便揀下了一個成親吉日。到期宰殺豬羊,大排筵會。遍請鄉紳、親友並李氏母子,內侄王文用一同來赴慶喜華筵。眾人還隻道是劉公納寵,王夫人也還隻道是與侄兒成婚眉批:盡是肉眼愚人。正是:

萬丈廣寒難得到,嫦娥今夜落淮家?

看看吉時將及,隻見劉元普教人捧出一套新郎衣飾,擺在堂中。劉元普拱手向眾人說道:“列位高親在此,聽弘敬一言:敬聞‘利人之色不仁,乘人之危不義’。襄陽裴使君,以枉事係獄身死。有女蘭孫,年方及笄。荊妻欲納為妾。弘敬寧乏子嗣,決不敢汙使君之清德。內侄王文用雖有綜理之才,卻非仕宦中人,亦難以配公侯之女眉批:有主意。惟我故人李縣令之子彥青者,既出望族,又值青年;貌比潘安,才過子建,誠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者也,今日特為兩人成其佳偶。諸公以為何如?”眾人異口同聲,讚歎劉公盛德。李春郎出其不意,卻待推遜,劉元普那裏肯從?便親手將新郎衣巾與他穿帶了。

次後笙歌鼎沸,燈火輝煌,遠遠聽得環珮之聲,卻是薛婆做了喜娘,幾個丫鬟一同簇擁著蘭孫小姐出來。二位新人,立在花氈之上,交拜成禮,真是說不盡那奢華富貴。但見:

“粉孩兒”對對挑燈,“七娘子”雙雙執扇。觀看的是“風檢才”、“麻婆子”,誇稱道:鵲橋仙?並進“小蓬萊”;服侍的是“好姐姐”、“柳青娘”,幫襯道“賀新郎”同入“銷金帳”。做嬌客的磨槍備箭,豈宜重問“後庭花”?做新婦的,半喜還優,此夜定然“川撥棹”。“脫布衫”時歡未艾,“花心動”處喜非常。

當時張氏和春郎魂夢之中,也不想得到此,真正喜自天來。蘭孫小姐燈燭之下,覷見新郎容貌不凡,也自暗暗地歡喜。隻道嫁個“老人星”,誰知卻嫁了個“文曲星”眉批:即此便見陰德非小。行禮已畢,便服侍新人上轎。劉元普親自送到南樓,結燭合巹。又把那千金妝奩,一齊送將過來。劉元普自回去陪賓,大吹大擂,直飲至五更而散。這裏洞房中一對新人,真正佳人遇著才子,那一宵歡愛,端的是如膠似漆,似水如魚。枕邊說到劉公大德,兩下裏感激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