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要淪為倚靠他族守護的人。”
這是初代並王在彌留之際給予其繼承者的最後一句囑咐。這句簡簡單單的遺言被後來的極氏王族視為不可悖逆的祖訓,也由此揭開了大並王朝十數代王者強兵奮武的序幕,它令夜族真正成為了一頭不知倦怠的雄獅,在高高的王座上時刻磨礪著它的尖牙利齒,霸占著那份獨屬於最強者的榮耀。
深夜,綠洲外的討伐軍營地一片沉寂,戈壁多風,蒼蠻有力的夜風夾著深秋的寒意不斷吹過軍營,扯動一個個粗布帳篷發出呼呼啦啦的聲響。與其他衛戍軍團一樣,銀華軍中也有著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論大軍在何處屯營,隻要軍中由夜族將領統兵,則必由夜人承擔哨衛之責。每個夜晚,即使整座軍營都在安然沉睡,也必有夜族的哨兵警醒在要害之處,充當著整個軍團的耳目。此刻,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的哨衛披著深色的羽邊大氅,警惕的監視著四麵的曠野,他們好像感覺不到寒冷,也似乎不知疲倦,隻是靜靜地在夜幕中守望。
在呼嚕聲此起彼伏的軍營中,一前一後兩個人影正在帳篷間的陰影裏穿梭。
“齊醫官,這麼晚了,有何急事一定要召我前去醫營?”陸秀簾看著前麵的人影,低聲問著。
走在前麵的齊良並不回答,頭也不回地小聲道:“聽說陸備官仍然每天都在練刀?”
“閑著也是閑著,齊醫官如何知道?”陸秀簾在寒風中縮著腦袋,感到有些奇怪。
連日來,駐紮在石蘭綠洲外的銀華軍似乎對綠洲內的叛軍失去了興趣,全軍隻是原地固守,不再派人尋找進入綠洲的捷徑。陸秀簾每日除了按照軍令安排哨衛外,閑暇時間全都在獨自一人練習刀術,所下苦功比在寒薇城駐軍之時更甚。見到的人隻當這是一個年輕備官為求上進而做的努力,但陸秀簾自己心中卻很清楚,他那隻是在為了繼續生存而做著準備。鷹騎既然已經找到他一次,便一定會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在那致命的威脅再度來襲之前,他隻能竭盡全力的積攢力量。
這一天天過得平淡無奇而又分外充實,直到齊良突然造訪他的營帳,悄悄地將他從睡夢中叫醒,說是要請他去醫營議事。
“陸備官自知進取,日後必會登堂拜將,銀華軍中悍將如雲,還需陸備官這樣的年輕俊傑多多為我們易族爭臉才是。”齊良笑著說道,一邊對著陸秀簾揮了揮手,示意加快步伐。
身披單衣的陸秀簾凍得渾身哆嗦,他跟隨齊良穿梭在軍帳之間,走的盡是些隱蔽的小道,周圍見不到半個人影。而齊良之後也是一路沉默,不再回答任何問題。他用力裹緊身上的外袍,看著七拐八繞的路線,心中有些疑惑。現在已是深夜,諸軍禁止隨意外出走動,如果被人發現,就憑他們目前的軍階,誰都免不了會挨頓鞭子。
正想著,前方突然火把一亮,一個伏於路邊的暗哨舉火而出,按刀低喝:“你們是哪個營的人?深夜外出走動,不知軍中規矩麼!?”
陸秀簾心中一沉,暗道不好,而居前的齊良卻鎮定地從袖中掏出一物,示於哨衛眼前。那哨衛盯著齊良手中看了一會,又仔細看了看跟在後麵的陸秀簾,居然沒有再多過問,揮手示意通行後便熄滅手中火把,返回了暗處的哨位。
事發突然,陸秀簾甚至沒有來及看清齊良到底出示了什麼東西。據他所知,隻有統兵千戶以上的軍中將領才能在深夜的軍營中享有自由行走之權,齊良雖是名醫高徒,在醫營之中地位非凡,但是就憑一介醫官的腰牌,恐怕尚不足以讓他在暗哨麵前表現得如此淡定自若。
“齊醫官,剛才……你給哨衛看了什麼?”陸秀簾在心中憋了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
齊良笑而不答,隻是用手指比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同時加快腳步,走得更加小心。
齊良走得飛快,陸秀簾也不敢停步落單,這座由平戎征討使豐炬親自過問布局的營地猶如迷宮,黑夜中五步一哨,十步一崗,若是和齊良走散,他絕沒有自己成功返回易軍營盤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