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人比善人更容易得到救贖。”
——親鸞《歎異抄》
濱城一間半地下倉庫內,擺著兩張桌子。
範希明著說請我喝酒,實際上是朋友準備開公司,讓我幫忙看看風水。
看風水這項“技術”,可以說是祖傳的。我爺爺是風水師,我爸爸是風水師,我是工程師。
小時候爺爺拿了本《易經》準備帶我入門,跟我說包我今後一生吃香喝辣,財源滾滾。誰知我頭搖的像撥浪鼓,說這是封建迷信,我還是相信科學,拿著本《孫悟空大戰變形金剛》頭也不回的跑了。
爺爺隻是嗬嗬一笑,再也沒提過要教我。爺爺和老爹私下說“時候未到……”於是爸爸瞪呂彪睛,成天看我天花浪漫的散養狀態,最後讀了個中專,學了個室內設計。
雖然爺爺爸爸沒有教給我什麼,但是這麼多年耳讀目染,另外學的室內設計專業竟然和風水有相通之處,最後也混個略知一二。家裏名聲在外,在外人眼裏,我已成為一位“風水大師”。
雖然我偶爾打著“風水大師”的旗號招搖撞騙,混吃混喝,但今天我還是有種被侮辱的感覺。
屋子也就比雙人床大點,沒窗,兩張辦公桌對著放,兩把椅子,沒了。
“濕氣太重,不利生財。”
範希的朋友在旁邊聽著,雙眼迷茫,就要喊救命了。
“買個除濕機就行了”我說。範希朋友這才舒了一口氣,“那好辦,這就去買,老師,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現在唱歌的叫老師,拍**的叫老師,剪頭的也叫老師,反正叫老師都沒錯。
“沒了”我也想不出什麼:“這就挺好了,燈光再亮點就行了。”
範希一見要完事,馬上就要張羅午飯了。
看了一眼電話上的時間,已近中午。發現有三個未接電話,呂彪打來的,另外還有一個短信,估計他打不通電話,又發了條短信。
“速來錦川,大事情!”
馬上給呂彪回過去,呂彪說:“你知道嗎?仇欣的父親死了。”
“什麼?”
呂彪以為我沒聽清楚:“仇欣的父親死了,昨天,車禍。”
呂彪接著說:“仇叔以前對咱們都不錯,你還是仇欣的前男友,你得來,另外……”
“另外什麼?”
“另外仇叔死的有點蹊蹺,我覺得你也許能幫得上忙。”
掛了電話,範希得知是呂彪來的電話,也要跟著去錦川。
我、範希、呂彪和侯成四個人中學的時候號稱“四人幫”,四個人和全班其他男生踢足球,打雪仗。
打電話給暴龍,暴龍開車來,接上我和範希,上高速直奔錦川。
濱城到錦川五個小時,到錦川直接去了呂彪定的飯店。
中午沒吃飯,幾個人都餓壞了。見麵沒寒暄幾句,先吃上了。
我們“四人幫”,十多年的交情,雖然不是那麼親密,但也總廝混在一起。和暴龍也認識了七八年了,我們在一起戶外論壇活動上碰見,暴龍真名鮑龍,離婚以後,我搬去了他家住了幾年,基本上是經常在一起。範希和暴龍都是離了婚的,呂彪已婚,我單身。侯成多年前就去了山東,基本上聯係很少。
吃得八分飽,我問呂彪:“怎麼回事?”
呂彪說:“仇叔昨天下午出的事兒,開車衝上了人行道,撞到電線杆……”
我給了他一個“接著說”的眼神。
“氣囊沒有彈開,可是前玻璃也沒碎,仇叔也沒有明顯外傷,但卻是死了。”
我跟著說了句:“醫生怎麼說?”
“120的救護人員說,雖然沒有外傷,玻璃也沒碎,但仇叔沒係安全帶,頭部還是碰撞到了玻璃,身體也撞到方向盤,具體是怎麼引起的死亡需要驗屍才能確定。反正人都已經死了,怎麼死的都不重要了,所以仇家就沒同意驗屍。”
“這倒是也說的過去,有什麼蹊蹺?”我問。
“你知道仇叔在哪出的車禍嗎?”呂彪賣關子:“白樓!”
“啊?”我聽罷打了一個激靈:“白樓不是拆了嗎?”
白樓,錦川很有名的一個地方,之所以有名,是因為太邪氣。十年前我到錦川的時候,白樓就已經廢棄不用了,門窗都被木板釘住,據說晚上會有女人的哭聲傳出來。
問過一些老人,白樓開始是一家酒店,歐式風格,外牆一圈的浮雕,都是歐洲神話人物,整體為白色,所以大家都稱為白樓,真實的名字叫“阿波羅酒店”。後來廢棄之後,整個建築顯灰土色,更加詭異陰森。
酒店裝修的時候就有異常的現象,但是沒人在意,後來客房出現各種異象。有人睡到半夜,醒來發現自己在地上。很多人能聽見高跟鞋的聲音、小孩的哭聲,出去一看卻沒人。而且據說住過白樓的人,很多都是暴死,不是車禍就是突發疾病。這樣一來二去,白樓就沒有了生意,老板也不知什麼原因死了,於是就荒廢多年。
再後來白樓拆了蓋了一座公園,再就沒聽到什麼消息。
因為家裏人從事的職業,我很早就明白了,如果別人說這裏有鬼,那麼就得離的遠遠的,就算沒有鬼,也怕有些對自己不好的東西。所以在錦川的幾年中,哪怕是呂彪總想搞個“夜探白樓”的冒險活動,但我也從未接近白樓一步。
呂彪說:“白樓是拆了,但是仇欣告訴我,他爸車禍前在那個公園等人。”
接下來我和呂彪沉默了下來不說話,暴龍和範希並不知道白樓的傳說,麵麵相覷,最後範希問了問呂彪,呂彪就簡單的講了些白樓的故事。
暴龍搖頭退縮,範希卻躍躍欲試:“刺激!”
“你是不是離了婚,活夠了。”我說。
吃完飯,我們趕到仇欣家裏。靈棚設在樓下,我們燒紙、上香、磕頭。暴龍和範希不認得仇叔,但也跟著磕了頭。就在這時,平地刮起狂風,靈棚一下子被掀倒,供桌上的貢品四下散落。仇欣的家人忙著按住靈棚,我拿到了仇叔的照片,怕被打碎了,護在懷裏,照片上的仇叔微笑著,好像說著:“好久不見,你來看我了嗎?”
此時我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但畢竟陰陽兩隔,再無相見之日,想起從前把酒言歡,悲從心底湧起,不由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