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正吃著早飯,一邊拿著本書瞅著,媽媽聳了一下我的肩膀,我這才抬起頭向媽媽望去,“平一,你們班主任上次家長會說鼓勵你們高三衝刺期間住校哩,你今天學校裏申請一下,回頭我和你爸爸給你準備鋪蓋。”我還以為聽錯了呢,當時爸爸媽媽可是堅決反對我住校的,怕我高三衝刺時期住校衛生習慣不好生病。難道和昨晚的電話有關?嫌我在家裏分心了?管他呢,我連連應了幾聲好,早就想住校了,班裏幾個玩的好的都住校,這樣可以吃住一起,集體生活多好!
放了學,我如願以償地被班主任分到了班級的寢室,一進門,屋裏一個人都沒,同學們都去食堂打飯了,我趕緊用力把鋪蓋往床上一扔,抓起飯盒就撒開腿往食堂跑,一路上聽著調羹在飯盒裏丁零當啷的響聲,心裏別提多美了!
晚自習結束後,我一個人順著教室門外的走廊,興奮地一間一間教室數過來,趁著還未熄滅的日光燈,不時還伸進頭去好奇地望一望,看看別班的黑板報。一麵又扭頭美美地欣賞走廊外校園的夜景。白天的樹林、水泥走道、遠處的小山坡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又分外陌生,夜幕下,除了陣陣響起的蟲鳴,整個校園大地漸漸地安靜下來。
我一路吹著口哨進了寢室大樓,門衛大爺已開始提著手電筒在準備關門前的四處轉悠,我趕緊隨著晚歸的人群擠了去,別看這大樓現在變成寢室了,顯得老態龍鍾。但在半個世紀前,那可是濱洲最好的教室呢。光看看外立麵上的布滿苔蘚的青磚和宏偉佇立的英式教堂風格,就知道了。在曆史遺留下的歲月裏,幾個時代的人在這進進出出,一直到今天仍然如此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進門左拐就是通往班級寢室的走廊,並不用爬樓梯,擁擠的人群頓時少了一大半,在這古老的走廊裏吧啦吧啦地回蕩起各種腳步聲,拱形的天花板上亮著被鐵絲罩住的昏黃的燈,透著燈光,看見兩邊牆壁上石灰塗層已經斑駁開裂,仿佛隨時會掉下一塊來。腳下踩的是青石鋪成的走道,濕滑中仿佛漾起渾濁的發黴味道。就這樣,同學們陸續進了自己的寢室,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快走到我的班級寢室時,身後就隻聽見一個人的腳步聲。我不禁回頭一望,好家夥,一個在燈光下都能黑成一團的人,胸前捧著被子,手指勾著熱水瓶和一個網兜,胳膊肘裏又掛了個書包,背上還馱著個蛇皮袋......卻也步伐輕盈,有條不紊,見我看著他,便衝我嘿嘿一笑,露出了兩排雪白的牙齒,一時間,已走近前來。我湊近仔細一看,這人個頭比我高出半個頭,短平發,眉毛和眼珠子幾乎看不出來,和黝黑的皮膚混為一體,倒是一頭大蒜鼻子塌在了中間,上下嘴唇各翻各的,又厚又長。“同學,你住八班的寢室吧?”他居然顯露出了幾分羞澀,我連忙應道:“嗯,嗯,我就是八班的原平一!你是?”“你叫我蘿卜勺就行,我從小就黑,我媽說我像醃出來的蘿不,嘻嘻......”說完用膝蓋頂了一下手指勾住的網兜,一個髒兮兮和他差不多黑的足球突然在我麵前彈了起來......“我是九班體育專業的,班裏住校的少,沒單獨的班級寢室,學校就把我發配到你們八班來了。”我一聽,連聲道:“歡迎,歡迎啊!蘿---蘿卜勺,哈哈!”就這樣,兩個在同一天住進寢室的小夥子都大笑起來,幾分鍾前的陌生尷尬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年輕人真的就是這麼的無憂無慮。
蘿卜勺的床位和我正好隔壁,稍作安頓寢室裏就熄了燈,隻剩屋裏這幾個小夥的心跳咚,咚,咚地彈撥著這看似漫無邊際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