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日向西沉。天際雲朵被落日餘輝暈染得金紅燦爛,隨著光暈流轉,色彩變幻,比起晌午時的潔白勝雪,此時的雲海別有一番綺麗的風情。
一條明澈的小河邊,綠草柔韌如絲,草中不知名的白花星星點點,更有粉蝶嬉戲其間。岸邊一塊褐色巨石旁,兩個少女正互相依偎著,纖細背影幾乎是要融入那片金色雲彩中。
“斜暉脈脈水悠悠。”其中一個白衣少女伸出瑩白素手,指著波光粼粼的湖麵曼聲說道,那聲音竟比黃鶯更加婉轉,清脆嬌柔,有著說不出的好聽。
“腸斷白萍州。”另一個身著綠衣的少女吃吃笑道,聽聲音十分嬌憨頑皮,“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二姐姐,今日他不來也罷,待會要是來了,看我怎麼收拾他。”
“他來不來關我甚事?你我隻是來看落日的。這山,這水,這天,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看的。”白衣少女淡然說道,似乎全然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既然這樣,咱們今日就早點回去吧。回晚了若被那狐狸精發現,待她告到爹爹那兒,我們定又少不了好一頓罵。”綠衣少女的聲音裏略帶著憂愁。
“你先回去吧,我還想再坐會……”白衣少女話沒說完,便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沙沙聲響,分明是有人從不遠處向著這邊過來。她急忙站起身來,擰過纖腰轉頭看去,隻見那人來得甚急,沿著林子一路小跑,腳下激起一陣塵土。遠遠就能看見他半舊泛白的青色布袍迎風擺起,臉色也是通紅。此時他正向著她而來,她心裏有氣,隻是冷冷瞧著,不動聲色。
他於她麵前五尺處停下,喘著粗氣,他舔舔幹枯的嘴唇剛欲開口,不料卻對上她冷若冰霜的眸子。他一陣心慌,隨即低下頭去,雙眼愣愣盯著腳尖,雙手絞著衣擺,始終不敢抬頭再看她。
“孫宸,把頭抬起來。”白衣少女冷冷說道。
那人瑟縮地抬起頭,竟是個極年輕的少年郎。他五官十分俊朗,眉目深邃。可惜的是這少年非但毫無清貴高華之氣,仔細瞧去,神態竟有幾分畏縮。他小心翼翼望著眼前佳人,臉上流露出又喜又怕的神氣。才幾天不見,她分明變得更美了,這滿山滿水的秀色似乎也不及她的萬分之一。看著她柔嫩如玉的臉龐,秋水剪成的雙眸,他隻覺得如夢如幻,世上再無其他,一時竟忘記了害怕。
“呆子,你亂看什麼呢?”她本想要劈頭蓋臉給他一頓好罵,以解心中憤恨。但見他那樣盯著自己,心中沒由來地湧起了一絲嬌羞,到了嘴邊的話不知又怎地硬是給咽了下去。
“我沒亂看什麼,我隻是在看你。”孫宸雙眼失神,呆呆地說道。隻得“撲哧”一聲,旁邊的綠衣少女竟再也忍不住了,不由笑出聲來。
“你……你胡說些什麼。”白衣少女頓時又羞又怒,臉漲得通紅,狠狠瞪他一眼。
孫宸瞧見白衣少女惱怒的神情,方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他本就老實,不會哄女孩子,這會見她生氣,直急得頭頂冒汗,手足無措,說話越發結巴起來:“阿雲,我……我不該……”
“誰準你叫我名字的?”白衣少女本就因為他的晚到氣得不輕,見他說話吱吱唔唔含糊不清,神態也畏縮,此時更是柳眉倒豎,美目裏似乎要噴出火光來。她上前一步狠狠逼視著他,冷冷笑道:“你走吧。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跟你見麵。”
孫宸自知理虧不敢還嘴,站在原地愣了半天。過了許久才聽他小聲囁嚅道:“我……我……我一向笨得很,我錯了,不要生我氣啦。我以後定不再叫了。”他聲音越來越小,話說到最後,居然有如蚊呐。
阿雲瞧他害怕摸樣,心中怒氣稍平,可臉上還是冷冷冰冰不苟言笑。
孫宸卻見她依然冷淡如初,以為她真的討厭自己再也不理自己,頓時萬念懼灰。看著她明媚容顏,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她,孫宸眼圈泛紅,心中酸楚難耐,竟恨不得就地大哭一場。
“二姐姐,別再逗這老實人了。你再生氣他都要急哭啦。”綠衣少女看他泫然欲泣的摸樣,心生不忍。
阿雲見他因為自己如此傷心,心裏甜蜜,嘴上卻說道:“也罷。看姝兒麵子,這次就饒過你啦。下次若再遲到,再說這種混話,我定不輕饒你。”
“真的麼?”孫宸喜出望外道。“你不生我氣了?”
“真的。我不生你氣了。”阿雲手指著河裏淺水處一群金光閃閃的小魚,柔聲說道,“隻要你去幫我把它們捉上來。”說道這裏,她破顏一笑,雪白衣裙印著餘輝,恰似通身散發柔光。直看得他麵紅耳赤心跳如雷,幾乎又要癡了。
“你到底捉還是不捉?”見他又要犯癡,姝兒笑眯眯地提醒。
“捉,捉。”好不容易才消了她的氣,他哪裏還敢怠慢了佳人惹她不快。說罷孫宸忙脫去鞋襪,挽起褲腿走下河去。
水雖然淺,但河麵的反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捉了好半天,弄得衣衫全濕,他才捉起三條十分小的魚來。也不知姝兒從哪裏找來了一塊中間有很大凹洞的石塊,將那凹洞注滿水,魚被放進去居然還能自由地遊動。